比如作为主人的梅盛林便带了夫人慕容画,作为当年的帝京四大家之一,慕容画可谓是盛名在外,时隔多年重新露面,仍旧是光彩照人,不知引起多少人的追忆遐思。
柳凤磐没有携带夫人,对外的说法是夫人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实则是觉得自家夫人比不得慕容大家,望向慕容画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客人,道门宁忆,代表清平先生李玄都前来。
宁忆当年也是儒门弟子,大祭酒宁奇更是他的祖父,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不过与宁忆一起来的并非是石无月,而是上官莞。这让许多消息灵通之人忍不住心生猜测,难道这位宁先生移情别恋了?不过看两人的模样和神态,又不像是爱侣,想来也是,宁忆和上官莞是清平先生李玄都的左膀右臂,哪有左膀右臂是一家人的道理?
今日堂会其实就是对“倒后”一战的总结,有些庆功宴的意思,所以邀请了儒道两家的魁首人物,只是龙老人不来,李玄都也不会来,只是由旁人代为出面。
堂会说白了便是看戏,当年四大家之首的袁飞雪是此道大家,享誉帝京。
诸位宾客入座之后,正中是一个戏台,先是一声清脆的檀板,接着小堂鼓敲响了,然后一阵悠扬的曲笛声传来。
在座众人,多是自江南而来,对这并不陌生。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坤伶正宗吴语的昆曲。
能在这北地帝京听到乡音,这让许多人脸上露出了笑意,暗道梅盛林是下了工夫的。
梅盛林却是望向自己的夫人慕容画,心中佩服,若不是这位贤内助,自己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便找到如此厉害的戏班子。
便在这时,坐在梅盛林旁边的卢北渠忍不住道:“这不像是戈阳腔,也不像是余姚腔,倒是奇了。”
慕容画微笑道:“卢山主是行家,这的确不是戈阳腔和余姚腔,也不是海盐腔,而是新昆腔。是那位金陵府的钱大家带人整理出来的,将南北曲合为一体,既可使南曲收音纯细,又可让北曲转无北气,哪怕是无大锣鼓,仍旧清丽悠远。原本南曲只有箫、管等乐器,钱大家又加了笛、笙、琴、琵琶等。钱大家叫它水磨腔,眼下也就江南那边的班子能唱。”
卢北渠忍不住道:“钱大家藏得倒是严实,我在江南的时候竟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还是慕容大家的面子大。”
慕容画道:“倒是惭愧,蹉跎多年,一事无成,哪里敢与钱大家相提并论。”
金蟾叟忽然道:“我听说袁大家也在江南,恐怕不是钱大家的一己之功,袁大家也出力不少,甚至可居首功。”
慕容画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宁忆和上官莞坐在一处,宁忆正襟危坐,有些心事。上官莞以手托腮,好像已经沉浸在唱腔之中。
葱茏嘉秀,天水共悠悠。
鸭舫鹅船,合竹连梅绕翠楼。
芳渚径,客吟童吼;画廊轩,箫吹琴奏。
浪婆痴叟,逢场必舞红绡袖,讴句谁堪狂士俦?
上官莞的手指随着唱腔轻轻敲击椅子扶手,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坤伶的歌喉悠悠荡荡,婉转飘出了梧桐楼。
歌舞升平。
好似扳倒了一个后党,就是天下太平了。
宁忆轻叹了口气,望向坐在斜对面的祖父宁奇,他正在闭目养神,从脸上看不出什么。
宁忆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众重臣公卿们,或是闭目聆听,轻轻合着拍子;或是借着唱腔的遮挡,低声交谈。
宁忆摇了摇头,举起酒杯,微微晃动,酒杯中便荡漾起层层涟漪。
其实李玄都一开始是想请张鸾山代他出面的,毕竟从身份上来说,张鸾山这位大天师是道门中仅次于李玄都和秦清之人,也算是给足了儒门面子。
不过因为上官莞的请求,才临时换成了宁忆。因为张鸾山不是客栈之人,有些事情不好出面,还是自己人更方便。
李玄都没有具体过问上官莞的谋划,这是用人不疑,所以他同意了上官莞的要求。
宁忆也不好拒绝上官莞的请托,只是坐在此地,只觉得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宁忆再去看那些儒门中人,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曾几何时,他也与这些人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不觉间,双方已经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想到这儿,宁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便在此时,上官莞忽然说道:“阁臣,好戏才要开场,你可不能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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