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与徐大分开后,先去拜访了叔父秦道方,这也是惯例了,秦素每年都会来上几回,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与李玄都相识。与此同时,秦素也是维系秦清和秦道方这对兄弟的重要纽带,秦道方膝下无子无女,一直把秦素视若己出。
秦素在总督府盘桓了几日,秦道方问过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之后,大为感慨,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李玄都已然有了参与天下大势的资格,一如当年的徐无鬼、李道虚等人,而他知道秦素是受李玄都所托前往清微宗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秦素先去见一见张海石和李非烟,再去见李道虚。
因为秦李联姻的缘故,最近两年以来,秦道方和张海石、李非烟等人来往颇为密切,这让秦道方主政齐州少了很多困难。
由此,秦道方也逐渐知晓了清微宗的诸多内幕。在他看来,李道虚的心态其实颇为矛盾,他和弟子李玄都没有仇怨,却在许多事情上有着根本的分歧,可以说政见不同,也可以说想法不同。
这也让李道虚对待李玄都的态度变得自相矛盾。一方面,李道虚想要让李玄都接过衣钵,在自己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就像父子传承。另一方面,李道虚又想让李玄都按照他既定的道路来走,不至于人亡政息。可李玄都太有主见,自行其是。于是李道虚对于李玄都即是放任,想要看他能够走到哪一步,在整合道门等大事上都是支持李玄都,又是打压,在许多事情上不肯退让。有点难以把握其中尺度。
清微宗中的局势也是如此,清微宗能有今日,李道虚功不可没,他想要把清微宗抓在手里,必然是铁板一块,任凭谁都掀不起风浪。可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他早晚都要离世的。他在世的时候,可以强压着那些反对声音,他离世之后,那些反对声音立时就会把清微宗掀翻了天。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在世的时候,提前开始过渡,最合适的接班人还是李玄都。于是他将李元婴、李太一赶了出去,可李玄都又在许多事情上与他意见相左,故而清微宗变成了两派人斗而不破的局面,看似党争,实则是李道虚和李玄都师徒二人的分歧所致。或者可以说,李道虚的对手不是张海石、李非烟等人,而是并不在清微宗的李玄都。
其实不能怪李道虚,任谁都不会想到李玄都起势如此之快,短短三年时间从低谷走到山巅,李道虚很难立刻完全转变对待李玄都的态度,其实李道虚已经调整了许多既定策略,只是在某些事情上还是不能与李玄都达成共识。如果多给两人一些时间,未尝不能互相妥协。就好比帝京局势,李道虚也可以放弃谢雉,只是清微宗经营多年,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离开帝京,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慢慢撤出帝京,将损失降到最低。可时间太少了,转眼间已经是辽东入关在即,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别人不明白李玄都为何如此急迫,秦素却大概明白李玄都的心态。当然可以如天下棋局推演的那般,等到天宝二十年,然后辽东和齐州联手,一扫天下。可在十年时间中,又要有多少生灵涂炭?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李玄都的初衷是天下太平,不是逐鹿天下,自然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只是这种事情,李玄都很难向旁人去解释,别人还要当他傻了,好好的富贵不享,偏要自讨苦吃,去求什么天下太平。就是秦素,李玄都也没有向她提及其中原因,是秦素自己猜出来的。
秦素作别秦道方之后,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清微宗的路途,也就是当初李玄都重返清微宗的那条路,途径兰陵府,然后乘船去往三十六岛。
李玄都没有给秦素定下一个明确时间,只是让她自己把握合适时机,所以秦素走得不急,她也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未来的公爹。其实不管天家皇室,还是普通人家,一家主妇的位置十分紧要,上面有公婆,中间有丈夫,底下有儿女,是一大家子的纽带,公爹与丈夫有矛盾,要她去弥补,丈夫和孩子有隔阂,要她去调和,必不可少,所以大家族的主母位置很是关键,才能是第一位的,许多大家小姐不仅要读书识字,还要在未出嫁之前就开始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小门小户的女子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很难支撑起来,要不怎么说内助,关键就在于一个“助”字。
如今秦素还未与李玄都成亲,却已经实质上担当起主母的职责,无论是清微宗那边,还是李玄都自己的麾下,都将其视作夫人,她当然不能轻率马虎,上次去清微宗的身份还是客人,这次却是自家人了,其中态度转变和分寸拿捏,尤为关键。
不知不觉间,秦素来到一处位于荒郊野外的酒肆门口,因为客人稀少的缘故,酒肆中生意冷清,老板娘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百无聊赖。
老板娘瞧见秦素后,眼神一亮,立马迎上前来。
虽然李玄都不太喜欢秦素总是遮掩本来面目,但旧习难改,秦素不在李玄都身边的时候,还是喜欢易容,再加上李如是去终南山的时候已经将“百华灵面”还给秦素,所以秦素这次干脆用“百华灵面”扮成了个年轻书生,“百华灵面”的好处是连同声音和许多体貌特征也可以一起改变,故而以老板娘眼力之毒,也没看出秦素其实是个姑娘,只当她是个俊俏书生。
平心而论,这位老板娘生得不俗,风韵犹存。显然妇人也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得,朝秦素抛了个媚眼,颇为勾人。
可惜,这个媚眼不说抛给了瞎子,也相差不多,秦素可不喜欢女人,所以完全不为所动,一脸浩然正气。
妇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笑着问道:“这位客官,一定是赶了很久的路吧?不如进来坐下歇歇。”
秦素本想拒绝,不过又转念一想,便点头应下。
酒肆简陋,但荒郊野外的土地不值钱,十分宽阔,摆了好些桌椅,秦素随意挑了一张桌子,要了一壶茶。
酒肆内没有别的客人,秦素独坐店内,慢慢喝茶。
老板娘坐在不远处,与秦素话些家常,问她是哪里人士,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秦素随意回答了,说自己是辽东人士,妻子姓李,这次是要去岳家见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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