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不满道:“若论身份,我爹爹也不逊于那位白宗主,他还是辽东五宗的盟主,应该高出一些才是,怎么就成了委身下嫁?”
李玄都道:“话虽如此,可按照礼教规矩,男子的结发之妻是元配,元配故去之后,男子续弦,所娶的妻子是继配。元配和继配都是正妻,是一家主母,妾室是奴,可对于整个家族而言,却是元配的地位更高一些,若是继承家业,也是元配子女排在前面,继配子女排在之后。一般而言,娶妻时元配的要求更高,继配的要求就低一些,若是两家门当户对,地位相当,绝不会让自家女儿去给旁人做继配,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如果我娶妻又丧妻,你爹万不会把你嫁给我做继配的。所以对于白宗主而言,若是做元配夫人,当然不算下嫁,可做秦世叔的继配夫人,就只能算是下嫁了。”
秦素转念一想,按照如此说法,就算白绣裳成了自己的继母,那也是自己娘亲压她一头,心中倒是舒服许多。
李玄都轻叹道:“礼教森严,这便是儒门的厉害了,就是我们这些江湖人也不得不遵守儒门为天下订立的规矩。”
秦素乜了他一眼:“你还是守规矩的?若是真守规矩,我们现在可不该见面。”
李玄都借用了古人之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秦素道:“你这人说狂妄时也狂妄,说谦逊时也谦逊,真是奇也怪哉。”
李玄都道:“人有多面,就如许多世家公子,在长辈面前唯唯诺诺,在朋友面前温文尔雅,可面对升斗小民,就会傲慢无礼,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素笑道:“我知道,这是媚上欺下之人,说的就是你了。”
李玄都不以为意,玩笑道:“你就比我好了?在大天师和老剑神面前,低眉顺眼,到了普通江湖人面前,就成了不假辞色、八风不动的神女仙子了。”
秦素恼羞成怒道:“你还敢说!”
李玄都哈哈笑道:“这世间之人,哪个不是如此,傲下媚上,少有人能脱俗。不卑不亢,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也。当年张肃卿曾对我说,圣人的道理,拿来修身养性可以,拿来办事则百无一用。”
秦素心头一动,问道:“你忽然说起这些,是又想到了什么?”
李玄都道:“我有一种预感,儒门之事不会这么轻描淡写地翻页,三座学宫,九位大祭酒,还有四大书院的山主,虽然不曾听说有长生境高人坐镇其中,但胜在心齐,不似我们道门这般一盘散沙、内斗不止。只怕很快就会行动起来。我也好,你爹爹也罢,以后只怕是一步一重山,想要成事,没那么简单。”
秦素道:“儒门中人,看似谦和,实则霸道,非要事事都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做不可,否则便要你永无宁日。”
李玄都笑了一声,慨然道:“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之争,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辱都系于此间,哪里有半分容情余地。”
第二日一早,秦清已经独自离去。李玄都等人离开渝关,正式进入幽州境内。
到了幽州,补天宗和忘情宗弟子们便开始分批散去,最后只剩下李玄都、秦素、景修以及秦家四老前往朝阳府。
朝阳府是秦家的根基所在,也是赵政为什么能掌控幽州的关键所在。地方上,豪强士绅们不支持你,除非派兵来攻,否则便是皇权不下乡的局面,朝廷羸弱,徐载元自然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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