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到了归真境,方才明白世间之种种虚妄,在场众人之中,唯有李玄都知晓如何破妄,可偏偏如今李玄都只有抱丹境,想要破局就变得极不容易。
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胡良不敢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老李身上,竭力运转天阙功,不顾身上的“镇”字符,衣衫鼓荡不休,然后收刀再压刀。
如果说先前一刀是来去如风的轻骑,那么这一刀便是人马俱披甲的重骑凿阵,比先前一刀更进一步,刀势破空如无数马蹄踩踏大地,轰然作响。
“大宗师”的刀锋距离吴师幡的额头只剩下一寸距离。
吴师幡也不坐以待毙,双手在胸口画圆,两仪相各,有圆融气象自生,地上积水向外激起层层涟漪如一面圆镜。
“无相罡气”似是潮起潮落,层层叠叠递加。
胡良手中“大宗师”的下压势头戛然而止。
“大宗师”攻伐如铁骑凿阵,“无形罡气”所化的镜面抵御如重甲步卒死守。
两者相互消磨,相互角力,就看谁更早气势衰竭。
吴师幡云淡风轻,胡良的额头上却是有青筋暴起。
如此僵持片刻之后,吴师幡再次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点勾画,写出一个大大的“压”字。
随着这个“压”字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压在胡良的身上,胡良顿时弯下腰去。
一个“镇”字,一个“压”字,合起来便是“镇压”二字,顾名思义,这是一道压胜之符。
胡良的后背弯曲如负重山,皮肤下根根青筋暴起,周身气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
吴师幡嗤笑一声,双手猛地向外一推,滚滚“无相罡气”立时如大潮一般倾泻而出。
胡良脸色骤然苍白,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两人的这一番交手,胡良已是落入下风之中。
吴师幡冷笑一声,便要画出第三道符篆。
就在此时,李玄都终于出手,先是气沉丹田,继而面露怒目之相,好似庙宇中的护法金刚,然后发出一声如炸雷般的大喝。
此乃静禅宗“狮子吼”,如来正声,慑服外道邪魔。
一呵开“镇”,二喝破“压”。
李玄都双手合拢包圆归一。
三气见神登昆仑。
吴师幡心中一惊,虽然已经没有双眼,但还是习惯性地朝李玄都“望去”。
此时李玄都的气息在一个极为短暂的高峰之后,便迅速跌落下去。以抱丹境破去先天境的术法,已经是他此时的极致,这还要归功于他的体魄,其中所蕴含的血气不因他的境界跌落而消散,这才让他能以血气破去术法。
胡良终于甩脱符印压制之后,身周渐生风雷之势,拔刀暴起,隐隐有风雷之声。
天空中有连绵雷声炸响,刀势如大江东去,汹涌刀气以一线之势再次撕裂雨幕。
吴师幡的神态终于变得凝重起来,虽说无道宗注重武学,但他已经多年不用武学与人交手,久疏战阵,实在不敢贸然与胡良这等高手做生死之搏,于是他还是伸手在身前勾画,以指为笔,以落雨为墨,以自身气机为纸,三者合一成符,以符篆结阵。
胡良一步踏足符阵之中,身随刀动,旋转如陀螺,无以数计的刀气汹涌而出,激射向四面八方。
符阵激荡,摇晃不休。
骤然爆发出的刀气,每一道都携带风雷之声,其势如烈火燎原,眨眼间交织成一张杀生罗网,由内而外,将符阵切割得支离破碎,甚至漫天落雨也在刀气切割之下变为无数水雾,远远望去,就是无数白色雾气在茫茫大雨之中向上蒸腾。
比起李玄都所用的“烈火燎原刀法”,胡良作为此刀法的创始人,无论是心境之契合,还是运转之如意,都胜出良多,此时以先天境修为全力施展,当真是势不可挡。
短短片刻之间,这座符阵已是如同摔在地上的镜子,支离破碎。
符阵破去之后,胡良也不收刀,顺势随刀而行,所过之处,雨水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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