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的迹象,终究有几分胡拼乱凑的嫌疑。
头顶一座星图大阵只是自行循环,始终处于蓄势待发的境地,并没有丝毫的攻伐迹象,姜赦也就暂时不去管它。
是那吓唬人的花架子,还是陈平安自以为堪当胜负关键的杀手锏,总不能是一味空耗灵气的摆设,“落地”便知。
费钱的正主都不急,就当看个热闹的姜赦只会更有耐心。
“可惜你习武练剑两不成,都没个‘纯粹’,可怜。反倒是你最视为大道之敌的自身神性,才是唯一有机会的纯粹,更可怜。”
前边大湖阻路,姜赦根本不屑绕道而行,径直走入其中,一步踩在软如泥的碧绿镜面之上,蠢蠢欲动的满湖剑气,被强行镇压。
心傲气高如姜赦,也不得不心中赞叹一番,陈平安这小子才多少道龄,竟能攒出这么多的家当。
“吃什么,吃武运,吃灵气,法宝,金精铜钱,斩龙台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吃一碗断头饭,结果都要为神性作嫁衣裳。”
“听我一句劝,关不住它的。这场拔河,结果早定,挣扎无益,不如认输输一半。神性得以完全舒展,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斗法就斗法,道友莫要聒噪。”
不知何时,陈平安作道士装束,头戴一顶莲花冠,身穿青纱道袍,左手捧一把雪白拂尘,右手托起一盏袖珍仿白玉京宝塔。
满身道气浓稠如实质,有耀眼的黄紫光彩,身后现日月二轮光轮宝相。
终于开口言语,却是调侃姜赦一句。
在那“道士”陈平安手心悬空的仿造之物,一座白玉京,五城十二楼,各有一缕缕纤细宝光流转,还有一粒粒泛起阵阵道韵光亮的绿书秘笈。姜赦闻言顿时气笑不已,视野中,湖心处有碧绿琉璃攒尖亭,走出一位好似煮酒待客的白衣剑客,提剑出了亭子,豪迈笑言一句“好汉身手了得,报上名号,与我
喝过酒,该你上山聚义。”
姜赦只觉莫名其妙,也不与之废话半句,身形前掠,提起一枪,便将挡在路上的剑客幻象给当场攮碎。
说是幻象,却只是姜赦看来,若是一般的江湖宗师,止境武夫对上了,说不得就要费去气力无数才能将其击败。
姜赦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不以为然道:“凭空想象而出的十一境武夫,不堪大用。”
道士陈平安微笑道:“恁多话,白白减了高人风范。道友多学学我,早早悟透了保全精神的至理。”
朝姜赦那边一挥拂尘,道士撂下一句,“你这等暴虐之辈,悖逆大道之徒,还敢逞凶,乖乖受死。”
姜赦哑然失笑,若说朝他递拳是认祖归宗,那么你小子施展这门阴兵过境的神通,这是铁了心要改姓姜了?只见湖面上排兵布阵,粗略估算攒簇有数以十万计的阴兵鬼物,各自结阵,立起一杆杆大纛,有为首大将或披甲执锐,或坐镇军帐。一时间湖上阴兵铁甲铮铮,马蹄阵阵,鼓声如雷,直冲云霄。杀伐之气纷纷凝聚,在空中凝为一块块厚重黑云。各座浮空如墨一般的云海之上,犹有披宝甲的神兵力士如蝗如蚁聚集,不计
其数,
姜赦提抢径直走入凉亭,竟是半点不疑心,将那壶滚烫温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点点头,好酒。
随手丢了酒壶,走出凉亭,姜赦淡然道:“阵斩。”
如果说先前姜赦持枪破阵,是那一力降十会的武夫路数。
那么这一下便是名副其实的言出法随,“阵斩”二字,如天雷滚滚,遍布天地,湖上阴兵与那云中神将,百万之数,无一漏网。
顷刻间悉数被分尸。天地间浓烟滚滚,哀嚎遍野,细听之下,似有无数妇人哀怨呜咽此起彼伏。
姜赦置若罔闻,用兵之人,岂会在意这些风吹就散的尘埃。若无铁石心肠便用兵,一颗道心早就不堪重负。
“道友且停步,不妨抽空观书。”
那道士抖动袖子,摊开一幅历史长卷,处处是那厮杀的新鲜战场或是死气沉沉的古战场遗址。
显化出一卷“兵书”之余,陈平安再将那手中拂尘轻轻抛向姜赦。
一把拂尘蓦然散开,化作无数条因果长线,主动裹缠住那尊兵家初祖一直不显的法相身躯。
每一根绳线之上皆有万千厉鬼亡魂。
姜赦微微皱眉,脸色到底是没有那般胸有成竹了,道:“不入流的邪魔外道,也敢奢望侵蚀金身。”
身后矗立的那尊法相,立即便有震碎金色细线的迹象。
“姜赦何尝不是外道。”
与此同时,道士陈平安也双指并拢,掐诀立在身前,口吐真言,面带微笑道:“吾当摧破之,好替天行道。”
姜赦双肩微动,身后一尊金身法相却是大放光明,那些丝线被浓稠如水的金光冲刷而过,很快化作一阵阵破败灰烬,扑簌簌飘落在地。
陈平安神色淡然,远远瞧着这一幕,并不如何意外,兵家修士,确实是最不计较因果的炼气士之一。
约莫是真被陈平安这一连串的手段给惹恼了,姜赦再次将手中长枪往身边大地一戳,双手掌心相对,做出一个简单的拧转姿势。
诸子百家做大学问的,都有那天道左旋和右旋的分歧。
但是对姜赦来说,这类治学,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要大道如何运转便如何!
天与地皆斜,恰似磨盘碾动,势不可挡。众生与万物在其中,皆作齑粉,沦为劫灰,散若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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