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杨剌子立马朗声笑了笑:“哈哈哈,牛哥,瞅着没有,真把这小子给镇住了嘿!”
见状,毛三儿等人愣了愣神,随即便也跟着似懂非懂地哄笑起来。
“你们几个瘪犊子,老跟着瞎起哄干啥?”
杨剌子笑骂了几句,接着走到梁辰身边,拍了拍这年轻人的脖颈,低声宽慰道:“小梁,跟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啊!”
“那不能,那不能。”
“还不能呐?瞅你这脸耷拉得跟长白山似的,来,哥给你点根儿烟,这事儿就拉倒了啊!”
“别别别,杨哥,这不合适。”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过来,我给你点上,再撕巴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这……行吧,那谢谢杨哥了。”
“客气,你是老解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以后有事儿随时找我。”
杨剌子坚持给梁辰点了一支烟,随即回到座位上,抄起筷子,赶忙招呼道:“来来来,快吃快吃,高会计,你赶紧动嘴啊,待会儿全让牛哥给造了。”
很快,众人又重新欢笑了起来。
其实,杨剌子并不讨厌梁辰。
没有谁会讨厌一个勤快的年轻人,但光靠勤快,可以混成“在帮”,却永远也当不成“响子”。
从今晚开始,梁辰在江家的发展,便已经被封顶了。
老牛抬了下眼皮,看了看这年轻人,闷声提醒道:“以后好好干,别再想有的没的了。”
老解对此爱莫能助。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如果真把梁辰硬抬到“响子”的位置,往后事儿办砸了,自己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对了,小梁。”杨剌子忽然问,“你现在给家里干什么活儿?”
梁辰从锅子里捞起一块冻豆腐,应声回道:“杨哥,我最近都在雪街那边,给东家的生意跑跑腿。”
“‘会友俱乐部’还是‘春秋大戏楼’?”
“两头儿跑,哪边儿忙点,我就去哪边儿。”
“那你和高会计应该挺熟啊?”
“是,平常总能碰见。”
说着,梁辰便跟身边那个三十多岁、手上戴着一枚大金镏子的中年人相视一眼,彼此笑了笑。
杨剌子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哎,小梁,想不想调到八卦街那边?我和康徵关系不错,薛掌柜那边全是白俄姑娘,长得老带劲了!”
梁辰愕然笑道:“多谢杨哥好意,不过我现在感觉挺好,刚熟悉一点,还不打算换地方呢。”
“嘿,你还不愿意,毛三儿巴不得过去呢,可惜薛掌柜没要,哈哈哈。”
桌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撇撇嘴,埋怨道:“杨哥,你就别拿我抖包袱了。”
“好好好,怪我多嘴,不该提你那些伤心事儿。”杨剌子嘿嘿一笑,接着又问梁辰,“那你现在跟谁混呢?”
“最近都是二爷带着我跑。”
“嗬,我说你咋不愿意呢,敢情你小子跟家里的财神爷混呐!”
众人顿时提起兴趣,连忙追问梁辰,二爷最近是不是又要给家里另开生意。
梁辰略知大概,但不具体,只是听二爷提过几嘴,大约是要把家里的生意往关内延伸。
说着说着,老解突然岔开话题。
“老杨,光打听别人,你这趟去哈埠,事儿办得咋样啊?”
杨剌子大嘴一撇,却说:“老解,我老杨都亲自出马了,你还问办得咋样,瞧不起谁呢?”
“杨哥,你到底去办的啥事儿啊?”毛三儿趁机问道。
“嗐,也没啥事儿,就是去帮一个臭点子,把他干老子给插了。”
“帮一个臭点子,把他干老子给插了。”毛三儿兀自重复了一遍,挠挠头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乱呢?”
“你这个笨逼,这辈子你也出息不了!”
杨剌子嘴臭骂了几句,接着忽然说起了一段“顺口溜儿”。
“有一个臭点子,想插了他的干老子;没曾想,那个干老子,早就已经看穿了这个臭点子,没插成,这个臭点子就土了点了。东家的意思是,这个臭点子和那个干老子,谁把谁插了都行,反正剩下那个,我得把他清了,就这么点事儿,怎么还乱上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毛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问,“那到底是因为啥呀?”
话音刚落,老杨三人顿时冷下脸来。
老解当即低声训斥道:“毛三儿,你是刚出来混,还是咋的?不知道家里的规矩?”
毛三儿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邻座的梁辰,心说:哥们儿,你知道是啥规矩么?
可惜,两个年轻人都是刚刚混成了“在帮”,对江家的规矩,还不熟稔,一时间也不知道老解说的是哪条规矩。
杨剌子不耐烦地解释道:“家里的规矩,别问为什么,东家跟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老解接着补充道:“这是‘响子’的规矩,但你们平常也得注意点,别问清的是谁,更别问为啥要清,你们不懂规矩,要是碰见别的‘响子’,还这么问,别人肯定要扇你大耳刮子。”
梁辰和毛三儿连忙点了点头。
“哥,那你们之间也不知道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老解说,“除非东家吩咐几个‘响子’搭伙儿,否则就像今天,老杨去哈埠到底是跟谁响,我和牛哥都不知道。”
“多谢三位老哥提醒。”梁辰赶忙拱手抱拳。
老牛闷哼了一声,却说:“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东家势力大,没那么多打打杀杀,都是单清,这要搁以前,隔个十天半拉月,就得跟别的团头碰一下子。”
“牛哥,咱东家不是上头有人罩着么?”毛三儿不解地问,“咋能有别的帮会惹咱们呐?”
“放屁!”杨剌子厉声骂道,“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被上头罩着?你自己没能耐,上头罩着你干啥?留着给自己操心添堵?”
毛三儿臊眉耷眼地不再吭声,
梁辰却是眼前一亮,好奇地问:“牛哥,你资历最老,东家以前都跟什么人响过,咋回事儿,你给咱们讲讲呗!”
老牛想了想,旋即低声说道:“其实,真正的混战,也就在周家刚倒台的那一年。那年,我刚从周家的老爷子手底下,转投到东家这边来,多数时候,我都是跟着赵国砚在跑……”
正说着,却听房梁上电灯泡“啪”的一声响,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众人讶异。
老解忍不住咒骂一句:“操他妈的,奉天那电灯厂干脆倒闭得了,又他妈停电!”
“估计是外头雪太大,把电线刮了吧?”梁辰小声提醒道。
回头看向后窗,及至此时,众人才恍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整座奉天城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蒙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铜锅里的羊汤,正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为了另辟光源,老解转头用炉钩子轻轻挑开火炉盖。
一阵微弱的红芒立刻在屋子里晕染开来。
众人顿时红光满面,仿佛燃烧的木炭,恍惚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人在屋檐下,还是人在熔炉中。
杨剌子低声催促道:“老解,赶紧坐回来呀?我还没听过东家以前的事儿呢!”
“我也没听过。”老解连忙坐回凳子上,期待地说,“牛哥,来来来,你给咱们讲讲以前的事儿。”
连家里的两个“响子”都这么说,其他人便显得更加兴奋起来,纷纷央求着老牛赶紧开口,说说当年周家倒台以后,东家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稳固住了自己的地位。
此时节,窗外大雪纷飞,桌上羊汤滚烫,柴禾噼啪作响……
气氛烘托到位,老牛也不藏着掖着,闷头想了想,似是回忆起了一段往事,眼睛里便有火光跳动。
“哥几个,赵国砚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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