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纪永川就是觉得变了。
他觉得父亲走了。
随着那日母亲将旧牌位扫下来,用脚踩坏,父亲依附在牌位上的魂魄,就消失无踪了。
或许,是父亲对这个世间最后的执念,随着母亲的宣泄后,终于圆满。
舍得去投胎转世了。
“父亲,你走了,是不是往后的路,没法儿再护着姐姐和我了。”
纪永川望着父亲的牌位,喃喃地低语。
一个倒影浮现在供桌上,吓得他魂飞魄散,捧着心口,猛地转过去。
王悦澄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后面,盯着新的牌位不放。
母亲怎么跟鬼魅似的,走起路来都不出声?
这回姐姐不在。
纪永川用力咽了咽口水,强撑着站直了身体。
“母、母亲,姐姐不在,没人能拦得住我。你若是要对父亲的灵位不敬,我要将母亲你带出去的!”
王悦澄仿佛没听见儿子的话,只冷冷地凝视着牌位。
许久,她动了。
纪永川紧张地看着她去取香,借了烛火点燃。
心跳到了嗓子眼,快蹦出来了。
王悦澄没有对着灵位三拜见礼,只是将点燃的香插到香炉中。
“纪贤安,你别以为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
“你以为让我毁了你的牌位,就算是对我的赎罪吗?”
“做梦!”
“三生三世……不,生生世世,我都要纠缠于你,无论你去往何方,身处何地,都摆脱不了我。”
“你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赎不清你今生欠我的那些罪。”
王悦澄说完,露出一个渗人的苍白笑容。
掉头离开。
徒留茫然的纪永川,眺望着她渐渐远去,被树影遮住的身影。
纪永川被母亲离开前的那个笑有些吓住,缓了好一会儿。
他转过身,望着袅袅烟气朝着牌位飘去,像是牌位在吸食这些烟气一般。
纪永川高兴起来。
“父亲,你这是回来了吗?”
“是舍不得母亲,还有我和姐姐是吗?”
纪永川喜极而泣。
王悦澄走出去很远,才停下来回头去看已经看不清的祠堂。
她的眼睛已是很不好了,只能看清那个方向灯火通明。
纪贤安,你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
凭什么?
凭什么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独自在这世间品尝苦涩,自己逍遥自在早早去往极乐世界?
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她要他一直一直,都困在辅国公府这一方天地,永远都离不开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唯有如此,等她的尸骨从岭南运回来时,才能叫他亲眼看见自己被他害得有多惨,甚至险些客死异乡。
她的女儿已经答应她了,只要自己死了,就必定会将尸骨送回京城下葬,灵堂就放在辅国公府。
当年她是从辅国公府走的,回来,自然也该回辅国公府。
王悦澄慢慢地朝自己的院子方向走,每一步都深感艰难,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两边的灯笼照亮了路,也照亮了王悦澄宛如少女时候的倔强侧脸。
纪贤安,你别想摆脱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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