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就在城楼里。陈容进去时,他正对着几个将士沉声下令。这时,不管是冉闵还是众将,都是一袭便装。看这情形,他们进入南阳城的事,还不曾传得满城都是。
见到冉闵忙碌,陈容忙躲到侧房中,她把包袱打开,伸手拿出一卷轻飘飘的金丝软甲。这种软甲极轻薄,却坚硬异常,护着心胸要害。这事物,前世时她在冉闵身边时听过,举世之间,不会超过十副,极为罕有。
望着这软甲,陈容垂下双眸,她低下头,把脸贴着它,喃喃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高贵得连王孙见了也自形惭秽。。。。。。这样的绝世人物,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明知我低俗不堪,还对我这般好,你这不是要让我念你一生么?”
说到这里,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才笑了两声,她的眼眶已然湿润,陈容连忙用袖角拭了拭,脱下外袍,把那金丝软甲穿上。
刚刚把外袍套上,陈容听到旁边的正房中,传来冉闵低沉的喝问道:“阿容在哪?”
陈容连忙一笑,大声应道:“在这里。”她急急转身,推门而入。
冉闵锁着双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几面上的地图,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时,头也不抬,沉声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陈容一怔,转眼,她低头应道:“将军忘了?一入府,王家婢女便做了安置。”这事是常识啊,一般女眷入了他人府第,都有婢女专门安置的。
冉闵抬起头来。
他盯着她,不耐烦地说道:“我问的是,你睡的地方离我多远?怎地起得这般迟?”
陈容低下头来。今晨,她确实起得太晚,在这种时候,她还高卧不起,当真是糊涂。
冉闵见她不答,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他挥了挥手,喝道:“罢了。阿容。”
陈容一福,应道:“是。”
冉闵右手一挥,张嘴欲言,可就在这里,外面鼓声大作,喧嚣震天,伴随着那些声音的,还有令得地震山摇的马蹄声,城墙上一众慌乱的嘶叫声。这些声音,把冉闵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士卒一冲而入,响亮地叫道:“禀将军,慕容恪到了。”
那士卒声音一落,冉闵便瞪他一眼,喝道:“慕容恪到了就到了,有什么吃惊的?这么大小声!”
喝叫完,一个将领在旁笑道:“将军,看来慕容恪来得很急啊。如此之时,将军要不要迎上一迎?”
另一个将领说道:“不行不行,那慕容恪是个识时务的。他见我家将军在此,必然拔脚就走。”
那将领说到这里,转向冉闵笑道:“将军,末将看你还是戴上斗笠,便呆在旁边看看热闹吧。”
冉闵笑了笑,点头道:“也好。”他这时已忘记了要对陈容说什么话。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走近前去。她从一侧拿起衣袍和斗笠给冉闵穿戴上。
外面的鼓躁声更响亮了。
打扮妥当的冉闵,脚步一提朝外走去。陈容连忙跟上。
一走出城楼,陈容才发现,原本站满城墙的士族们,正在慌乱地退下。头一伸,可以看到远方的街道中,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胡乱嘶喊着的城民。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随着那声音一出,众士卒纷纷后撤。
只是转眼间,城墙上已只有寥寥数十人。
站在城墙正中,白衣翩遍的,依然是王弘。在王弘的旁边站着的,是南阳城的名士和各家家长。这些人在看到冉闵走出时,齐刷刷转过头来向他张望。
冉闵只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双手抱胸,朝着后面的城墙一倚,侧过头打量着城下。
城下,是潮水一般涌来的烟尘。冲天而起的烟尘完全掩盖了大地,一眼望去,铺天盖地,黄尘翻涌,马蹄隆隆,旗帜时现,却无人影。
慢慢的,那烟尘开始向下沉,慢慢的,一个个青甲骑士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铺天盖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骑士,每个人都戴着头盔,一手持弓,一手持戟。
马蹄声开始转缓,鼓声也变得越来越轻。
慢慢的,鼓声顿住了。
慢慢的,骑士们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转眼间,四野一静,只有那高举的烟尘,在渐渐变得稀淡。
这时,旗贴一转。
轰隆隆,位于正中间的青骑,如水浪一般同时向两侧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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