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残忍,贫僧不能隐瞒。”
“小僧知道这样的话颇为残忍,或许有些人会遮掩。”“可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此事情,隐瞒方才是虚妄,直接说,方可说慈悲。”
钓鲸客身上气息剧烈波动。
李观一眸子微垂。
被活生生抽取一半的血脉和骨髓……
李观一心中,杀意滋生。
钓鲸客脸上神色冰冷,却反倒是极为冷静漠然下来,他只去破此阵,归还瑶光一部分感情能力,李观一亲自将棍僧十三送到住处,好生照顾他。
他看到那银发少女正安静看书,那一头银发美丽。
少女眼底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是无父无母之辈。
后知后觉,到了现在,李观一才知道瑶光当时这样平静的语言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
钓鲸客破阵的时候,李观一则在另一处地方,淬炼毁去那些塑像和人道气运,南宫无梦成功将所有的塑像,以及之前的行李都带回来了。
她甚至于还因为风沙忽然变大迷路,找到了被城中贵族特别埋藏起来的一箱子财宝,这一小箱子的财宝,比起之前他们带着的那些货色加起来还要值钱。
李观一都忍不住惊叹,这些个贵族,当真狡猾。
可惜,可惜。
狡猾有什么用?
李观一彼时,神清气爽。
但是很快的,为了发动百姓重修城墙,这一箱子财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耗,李观一的心脏都在痛,可是偏偏这城墙就是他亲自率军打破的。
打破的时候有多痛快,多酣畅淋漓。
这个时候就有多肉疼。
脑瓜子嗡嗡的。
后来这一小箱财宝,很快就被各种预算预定了,基本上全部都没有剩下,被长孙无俦带着,趁着此城的事情没有彻底传开,周围城邦没有封锁阿耆尼城,迅速带着财宝换成物资。
至于为何不用金银,一则是金银需要清点数额麻烦,二则是这一小匣子财宝容易携带,不得已为之。
立刻李观一此刻坐在这里,宝库之中,只有一尊尊塑像。
人道气运,纠缠其上,李观一伸出手。
体内九州鼎鸣啸不已。
那一枚猛虎为钮的黄金王印托举于李观一的掌心,其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泛起金黄色光芒,猛虎的虎啸声音越发高昂起来,猛然张开口,周围的塑像剧烈颤动。
李观一双目泛起了一缕缕金辉,可以肉眼看到人道气运的火焰,火焰流转,燃烧着,百川归海一般地涌入黄金王印之中,然后借由猛虎黄金王印,涌入到了九州鼎之中。
李观一体内,九州鼎上流光灿烂。
鼎内这魔宗蛊惑的人道气运涌入,然后被堂皇正大的气魄粉碎掉,继而彻底焚烧,化作了金色的光焰,魔宗数百年积累的三分之一,就这样以一种奇快的速度被燃烧转化。
猛虎黄金王印之上的流光也越发灿烂起来。
李观一心中杀意沉静涌动,他借助此刻炼化这魔宗人道气运的契机,如之前两次那样,人道气运逆转,顺着魔宗联系,尝试寻找到另外的那一部分。
九州鼎嗡鸣,黄金王印光华流转。
刹那之间,心神变化,有所感应。
而在这个时候,季宗诚身死,阿耆尼城失陷,包括三分之一人道气运储藏,诸多财宝丢失的消息,以密信传递到了极为遥远之处,传递到了魔宗总坛。
魔教教主萧玉雪翻看着传来的情报信笺,脸上出现悲伤之色,对周围的人道:“季宗诚护法天王已去世了,他惹到了江湖中的四大传说之一,情报上说,阵魁亲自布下大阵,笼罩了整个阿耆尼城。”
“天王尊奋力抵抗,壮烈而亡。”
周围的魔宗高层们缄默。
阵魁。
四大传说。
这个笼罩在整个魔宗头顶,阴魂不散了十几年的名字,当真出现的时候,自是让人惊恐不已,萧玉雪安排了魔宗的诸多变动,巫雪菲应是退下的时候,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季宗诚是西域佛门残留的弟子,和纯粹佛修一脉分道扬镳之后,圣教为了扩张,其实已经融入了许许多多在这乱世之中出现的教派,季宗诚对此一直不满。”
“对于教主这样的位置,由一个年轻女子担任,心中始终不满,也是整个圣教之中,对于教主最有敌意的派系,而此刻,恰巧是季宗诚护法天王尊这一脉负责阿耆尼城的时候,惹来了钓鲸客。”
“此刻季宗诚被杀。”
“圣教的势力变弱,但是教主在教中的掌控反而提高了。这……引来钓鲸客,诛杀季宗诚一脉,难道是教主故意的……”
巫雪菲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玉雪。
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涟漪。
她收回目光。
作为最初西域的萨满祭祀教派,后来被魔宗吸收的长老,她在这圣教之中,自始至终,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卷入诸多麻烦之中,此刻自是闭嘴不言。
“巫雪菲长老,且住。”
萧玉雪看着所有人离开,却是唤住了巫雪菲,后者微顿,回过身来,恭敬行礼道:“教主。”
“还叫什么教主,我圣教如今又损失了一员大将,倒是越发地风雨飘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教主之名也就只是个虚的。”
萧玉雪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疲惫,道:“你来陪我去走走吧。”
巫雪菲不敢拒绝。
萧玉雪揉了揉眉心,饮茶之后,和巫雪菲踱步往魔宗秘地而去了,她的腰间挂着一串铃铛,走动时候,总会传来清脆声音,巫雪菲注意到那一串银铃。
这一串银铃是萧玉雪随身之物,巫雪菲来到魔宗十年间,常常看到她独自拿着这银铃怔怔失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萧玉雪没有寻常时的从容冷静。
甚至于有时候会落下泪来,把银铃扔掉。
过一会儿又会自己悄悄捡回来。
萧玉雪笑着道:“巫雪菲长老对中原制品有兴趣?”
巫雪菲道:“只是看工艺精美,没有想到,是中原的物件么?”
萧玉雪道:“这是类似于长命锁之类的物件,是我从中原求来的,希望能保孩子一生无忧。”
巫雪菲道:“您的女儿……”
她说出话,立刻止住。
萧玉雪怔住许久,道:“是我的血肉,却,也不再是我的血肉了吧……毕竟是我害她,心中也是痛苦有愧。”
她的声音顿了顿,道:“这也是我的选择罢了。”
“怨不得旁人。”
“乱世天下,谁人没有过苦衷。”
“中原在灾年的时候,易子而食,难道那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女儿么?正是因为疼爱,因为痛惜,才不忍心去吃自己的孩子。”
“却也想要活下去,只好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来吃。”
“而吃别人孩子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孩儿在羹汤里,不由心疼,咬着那骨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用三分力气,咬出来许多的印痕。”
巫雪菲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个例子让她这出身于西域本土祭祀巫教的长老不知为何,有种宁静之下,暗藏魔性的味道。
萧玉雪带着巫雪菲去了一处秘境,却是一个甬道,轻声道:“前方就是剩下的人道气运所在,人道气运,磅礴莫测,我圣教先前所藏一部分已被破去,剩下这一部分,更为精纯。”
“也更为重要。”
“是我圣教的底蕴。”
“我将你看做是我最为可靠之人,而今天下有变,你却要注意此地,一旦我等计划失败,就要将这一股人道气运彻底引爆……”
巫雪菲心中一悸。
萧玉雪道:“我等本来是借吐谷浑而成大事,吐谷浑于两年前灭亡,就已顺势和这党项国合流,我已知,之前正是因为我们尝试破坏吐谷浑的国运才遭至失败。”
“过往的道路,是吐谷浑强盛,我等则强盛。”
“吐谷浑衰亡,则我等衰亡。”
“而今不然。”
“我已想办法,将我圣教的气运和党项国的龙脉联系起来了……唯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可能让我等圣教的气运彻底蜕变成堂皇王道气运。”
“纵然我们这一代,圣教和党项国不会成功,可是这一次借助吐谷浑龙脉,彻底让我圣教之气,大蟒吞龙,彻底蜕变,他日总有一日,后人会完成我等的夙愿。”
“让我圣教,彻底蜕变为国,不去厮混江湖。”
“能和天下群雄争锋……”
“至于佛门,西域佛门,只拘泥于佛法经文,心胸实小;部族王侯,优柔寡断,俱都是尘沙一般的人罢了,虽在江湖,也该以天下为棋子。”
“我已以身入局,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女儿。”
“虽然如此,却还是会觉得心中哀痛。”
“如此罢了。”
巫雪菲不言,萧玉雪神色沉静,伸出手触碰着那塑像,塑像上已经有了一缕极堂堂正正的人道气运,萧玉雪的手指触碰到这塑像的时候,哗啦——
那塑像上似乎是火焰般的人道气运真的朝着外面膨胀。
真的化作一片火焰。
萧玉雪猛然后退,腰间银铃鸣响,她看到一个人从其中走出,袖袍翻卷。
正是李观一!
李观一手托王印,第三次如之前那样驾驭人道气运。
“果然,你在这里。”
李观一开口,下一刻,单手按住腰间。
鸣啸声炸开。
赤霄——
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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