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小屁股跑到竹林子里,怕会有什么闪失,于是也都跟了进去。
林子里有四个人,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有个背着竹篓子的老人家,还有一个正直芳龄的大姑娘。三人正围着那个跌坐在地上哭泣小男孩说着什么,小屁股闷着头就跑到那小男孩旁边,大声叫嚷道:“高昂,高昂,你怎么了?小虎,怎么回事?”
那个站着的男孩儿小虎也哇哇大哭起来,说梅梅姐,高昂哥被一条碧油碧油的小蛇给咬了——那小蛇就是从那里蹿出来的,然后一口钉在了高昂的大腿上面,不放松,我吓坏了,从路边叫来孟爷爷和燕子姐的时候,高昂他已经变成这样子了,怎么办啊?
我们走到近前来,只见那个坐在竹叶上的小孩子满脸青紫,也不说话,眼睛直愣愣的,瞳孔扩散,往下漂移。那个孟爷爷和燕子显然也是刚刚赶到这里,他们用本地话商量了一下,准备把孩子给送到村里去。他们开始准备抬起那个叫做高昂的小孩时,我心中一动,伸手过去阻拦,说且慢。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蹲下身来,卷起小孩的裤脚,只见这隔着两层秋裤的肌肤上面,并没有见到明显的咬痕,按在小虎给我指的位置上,轻轻一触碰,如同呆子一般的高昂便开始哇哇大叫,鼻涕口水一齐流了下来。我神情凝重地站了起来,那个被小孩唤作孟爷爷的老汉凑过头来问:“后生仔,你懂医?”
我说懂一点,你们这村子,有没有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和人交往,独门独户地住着,去家里面一瞧,房梁屋顶、犄角旮旯里都很干净?
孟老汉紧了一紧肩上的背篓,盯着我瞧了一会儿,说后生仔,你是想问我们这里,有谁养蛊么?
我一愣,这老汉倒是个明白人,一点也不糊涂,于是便也隐瞒,点了点头,说是的。据我观察,这小孩子腿无明伤,形如虫蜇而无形,内有阴气蚀动,遍身游走,应该是被谁家放养的蛇蛊给咬了。而且,这蛇蛊已成气候,此时他不可由旁人来搬动,若让蛊毒顺着气血上涌,数日之后蛊化为形,或为蛇、或为肉鳖,在身内各处乱咬,若无解,活不过七日。
孟老汉朝我抱拳鞠躬,说小哥倒有一双厉害的眼招子,不错,巴东汉朝立郡,本村便一直有此术流传,乃荆巫一脉,不过至如今,弄此事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许多人并不知晓,便是我这一辈的,要是没有个渊源,也是不晓得的。这件事情太大了,要跟村中老人商量才是。
我点点头,此村以前应该是巫风很盛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出得万三爷这么一位奇人。
孟老汉托旁边的燕子姑娘回村子里去告知万家老太爷,请他老人家来作统筹,又叫了小虎回去通报高昂的父母,使得他们知晓。两人应声而去,而他则跟我们攀谈起来。我们这才知晓万家老太爷,即是万三爷的大哥,也是这村中旺族万家的话事人,而他,则是万家的女婿,故而知晓一些内中的详情。
在得知了我们的来意后,孟老汉跟我们说万三爷跟着万家老大进山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呢。
将高昂的身体放平,头抬高一些,由小屁股帮忙照看,而孟老汉则握着一杆旱烟枪,跟我们说起缘由来。原来,这村子后山前行十里地,有一道沟子,名曰黑竹沟,山势雄奇,林深草密,是个了不得地去处,平时很少有人涉足,本地人把它的进口称为鬼门关,连猎人都不敢进入,如进入则必死无疑。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孟老汉说在解放初期,胡宗南残部有半个连30多人,进入而不见踪影;解放军三个侦察兵从清太坪方向进入黑竹沟,仅排长一人生还;而1995年解放军某测绘部队在黑竹沟箭杆山派出二名战士购粮,途经黑竹沟失踪,后来只发现二人的武器;1976年恩施森堪一大队三名队员失踪于黑竹沟,发动全县人民寻找,三个月后只发现三具无肉骨架……
诸如此类的传说,在本地还有好多,是故这附近的人都不敢靠近那里,把黑竹沟称之为神农架的百慕大,死亡之谷。
就是这么一个凶险地方,村人别说进去了,就连谈起来都色变。
然而万朝安那牛犊子,偏偏不信这个邪,昨个儿说是撵山羊进去了,急得他老娘直跳脚,他老爹在城里头帮国家办事,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摸黑求了他大伯,然后央求到了万三爷那里,两人早晨九点多进的山……
这关系有些复杂,我听了大半天,才捋清楚:万三爷的大哥万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便是万三爷的徒弟,也就是出事的万朝安父亲,而大儿子则是清早来找万三爷的那个“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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