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寨子的大门原本是用粗大的松木制作,外面还覆了一层油,显得十分的牢固,只是此刻却是破破烂烂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烂了一般。我们从大门的破口处走进去,看到左边的青草地上面,有一排排的土坟,上面的泥土还是新鲜的翻动痕迹,显然这下面埋葬的人,死得并不算久。
我们走过去,坟前没有碑,都是草草竖起一根根木头桩子,上面雕刻出一张粗糙的鬼脸,巨大的嘴巴、空洞的眼睛,接着在上面缠满了蓝色的布条,应该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裳。
粗略数一数,足足有二十多个坟头。
和汉族一样,大部分苗族都是实行土葬,但是却从来没有说把死人埋在寨门口的情形。毕竟死者已矣,活人还是要过着自己的生活,任谁天天看到这一排排的坟堆,都不会有好心情。
事情显得十分的奇怪,这个寨子里有数十多间木房子,皆是老旧模样,建筑模式也显得很简陋,屋前屋后跟晋平寻常乡下的布置差不多,只是难得见到水泥坪子,皆用泥土夯实。我跟在杨操背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寨门口的一间房,门是虚掩的,进去之后,里面的家具都是些木器竹俱,也有人住的烟尘气,烟熏火燎。
四处扫量,屋子里简陋粗糙,不似现代,而且房间狭窄,没有人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房间颇为干净,房梁墙角,皆没有寻常人家常见的蜘蛛网。
黑乎乎的房间里,我看到地下有一个朦胧的影子,打开手电照去,是只大老鼠,毛发乌黑铮亮。肥硕如小猫,走路慢吞吞的。而我们顺着它用手电往前照去,只见在一个木榻之上,躺卧着一个人,四肢上的肉皆被啃食干净,露出森森白骨,腹内中空,里面有一窝唧唧叫唤的小老鼠,溜来溜去。
我们走过去,那大老鼠并不怕人,反而凶狠地扑将上来,被我大脚一踹,摔在墙边,撞得头破血流,哀鸣一声死去。
尸鼱,食人肉而长怨气,体肥若幼猫,浑身剧毒,凶恶非常,择人而噬。
这东西一般都出现于战乱之后的死人堆里,是传播恶性鼠疫的罪魁祸首。
我们走到这木榻之前,观察这个死人:她是个年长的女性,脸被啃了大半,露出可怖的牙齿,黄津津,黑乎乎,散发着一股十分难闻的腐臭气味。杨操拿出一根骨针,刺入她的太阳穴,拔出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碎肉,说这人死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嗯……很奇怪,怎么会没有苍蝇之类的虫蝇在?
现在虽然已接近深秋时节,但是这山谷中的气温却很异常,昨日在那遗址石墙边宿营时,我们还被蚊虫困扰,要不是肥虫子的气息,说不定觉都睡不好,而这里人死了好几天,腐臭气息散发,竟没有虫蝇在侧,确实很奇怪。不过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在木榻旁边,有一个竹制的神龛,上面有石头磨制的香灰盒,以及根雕的五瘟神像——这户人家养蛊,
蛊虽为万毒融合,然而却天性爱洁净,对虫蝇等物有着极强的排斥性。
只是不防鼠,倒是让这些老鼠吃去了皮肉。
杨操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朝着那尸体上撒下了些白色粉末。这种天气,任由死人腐化变臭,很容易引发瘟疫的,我们即使不收尸,也要将预防工作做好。那白色粉末的毒性十分强,一点点洒下,立刻有黑烟冒出,一窝十几个拇指大的小老鼠想逃窜,没走几步,便全数蹬腿死亡。
我们走出了这家屋子,又进了几家,有的房间空空如也,有的却也能够见到死人,而且一般都是刚死不久,仅仅才三两天的那种。他们的死亡原因繁多,有的是被咬到了喉咙,有的是胸腹处有几个孔洞,有的全身无一点伤痕,双眼暴突而亡,还有的尸体四分五裂,或者被尸鼱给毁得看不清缘由。
围着这个寨子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这个寨子,被屠了。
我们在鼓楼前聚集,开始交流起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这里面有几个值得一提的地方,作为青山界的土著,离这莽莽林子最近的色盖村人,老金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寨子,青山界是有一些生苗寨子,有的居住在海拔几千米的山上,终年不下山,有的住在老林子里,但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名字传出,也有年轻人出外来闯荡,数起来,色盖村以前也是个生苗寨子,现如今也通了汽车,哪里会有这种情况?
其二,我亲自走了近十户人家,居然发现有六家屋子里供奉着五瘟神像,养蛊人占了大半。
其三,这些人家里,竟然没有一件具有现代特色的东西和物件。
这是一个神秘的寨子,一个迷雾重重的寨子。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奇怪,这里的人们本来是安详地享受了偏安一隅的田园生活,然而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寨子,除了二十几个坟地之外,其他人也全部都已经死去,而且死亡时间,仅仅不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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