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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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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蒋万谦身为人父,方留死后,他为何能够将丧子之痛隐于心头连续数年不表?

更譬如,在上溪这一场事端中,该死的不该死的或失踪或被灭口,而今都不在了,为何偏偏蒋万谦能好好活着?

谢容与道:“真正卖名额的人也不是岑雪明,而是他的上峰,想来必是朝中的大人物。只是你是登台士子的父亲,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位大人暂不能杀你,他必须让你好好活着,怎么办?他只能补偿你。你赶去东安,问岑雪明讨要说法,此后不久,岑雪明亲自来过上溪,想来正是给你带来了那位大人的补偿。”

谢容与俯下身,紧盯着蒋万谦,“眼下事实已很明白了,在这场事端中,洗襟台的登台名额由朝中一名大人手中流出,岑雪明是他的下线,是岑雪明为那位大人选定的上溪,筹划了这场买卖。孙秦二人是岑雪明在买卖中控制上溪的傀儡,竹固山的耿常是鸟尽弓藏的工具,你是买名额的人。尔后洗襟台坍塌,你去东安问岑雪明讨要说法,岑雪明依照那位大人的意思,予你以补偿,可是不久之后,他却失踪了,为什么?

“因为如果本王是那位大人,下一个要杀的,就是岑雪明。买卖名额,包括竹固山的一切都是他筹划的,他知道的太多了,他知道本王是谁,更知道本王做了什么,如果杀了他,切断本王与你等的所有联系,余下人如你,如秦景山,只知他不知本王,本王便可以置身事外。这就是岑雪明失踪的原因。”

只是岑雪明未必是被灭口,上溪活着的知情人太多了,没有一个人看着是不行的,岑雪明做的最后一桩事是为上溪带来了李捕头,那位大人的另一只爪牙。自此以后,上溪这个地方,就换了李捕头做主,而岑雪明猜到自己的作用到此为止,不久后会被灭口,所以他被迫自行失踪,生死不明,再也不曾出现。

“五年前岑雪明失踪,而今孙谊年、秦景山也死了,连李捕头也不知踪迹,可是你为什么活得好好的?”谢容注视着蒋万谦,最后问。

蒋万谦颤声道:“王爷……想知道什么……”

“护身符。”谢容与言简意赅。

“什么……护身符?”

“五年前洗襟台塌,你去东安问岑雪明讨要说法。那位大人让岑雪明带给了你一份补偿,这是唯一一次能够直接与那位大人有接触的机会。且他给你的这份补偿,必然分量足够,足够到你能够以此保命,甚至以此威慑到他,否则你身负丧子之痛人财两空,何至于哑口数年没有半点怨恨?而今上溪风波再起,漩涡中人相继死于非命,你却活着,为什么?不正是因为你手里有一枚当年那位大人补偿给你的护身符么?”

“我知道了。”青唯听祁铭说完,“蒋万谦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方留死后,他也不是一点怨恨没有,他去上溪找过岑雪明,岑雪明代替上峰,给了他一份补偿。这份补偿,因为与那位上峰有直接关系,成了蒋万谦手里的护身符,这也是为什么几年过去,那位上峰宁肯派李捕头盯着蒋万谦,也没有杀他灭口的原因。及至今年开春,我官……你们虞侯查到了上溪,这位上峰担心竹固山名额买卖的秘密泄露,想要将上溪活着的知情人都灭口,孙谊年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他拿自己的性命,跟蒋万谦做了交易,希望蒋万谦能用手里的护身符,保住自己的妻儿。

“至于孙谊年为何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易……诚意!”青唯斩钉截铁,“上峰想杀人灭口,死一个人,就少一个人知道秘密,上峰就更放心,孙谊年所以甘愿死了,把秘密带进坟墓,这份诚意加上原有的护身符,以此换得蒋万谦与妻儿更大生还的可能性。”

“少夫人聪慧。”祁铭道,“李氏与于是都是证人,并非嫌犯,尤其还带着两名小儿,玄鹰司照理是不该搜她们的贴身物件的,当然事急从权,想搜总有办法,只是虞侯说了,这个保命的‘护身符’可能是任何事物,一个物件,一封信,一个地方,甚至一句话,单凭搜也许搜不出,虞侯眼下已传审了蒋万谦,但虞侯并不怎么信他,希望能与少夫人双管齐下。”

青唯懂了。

正如谢容与所说,保命的护身符未必是物,可能是一个地方,一句话,所以单凭“搜”是不行的,得靠诱骗,靠诈术,她和余菡相熟,也识得李氏,最易取得她们的信任,诱诈的人选非她莫属。

青唯再往落霞院中看了一眼,见余菡仍旧与玄鹰卫僵持不下,思量半刻,道,“我有办法。”径自步入院中。

余菡一见青唯,当即道:“你来得正好!”她捏着帕子指向眼前的玄鹰卫,“你不是与那王爷相熟么?快去跟王爷告他们,真是没了王法了,连无辜小儿也欺负!”

青唯见状并不理会,只问眼前玄鹰卫,“搜好了吗?”

院中玄鹰卫均向青唯一拜,回道:“尚没有,还有李氏的厢房与两名稚子身上尚未搜查。”

青唯于是道:“不必搜了,孙谊年死前曾给了余氏一箱金子,拿走便是。”

“……凭什么那我的金子?”余菡愣道,随即一跺脚,指着青唯,“我还当你是好人,是过来帮我的,当初我好心收留你,你……你拐走了我的绣儿还不算,简直恩将仇报!”

青唯道:“小夫人,我这已是在帮你了,孙县令罪名已定,眼下上奏朝廷,只等连坐。你只是他外头养的妾,受不了多少牵连,拿走一箱金子,算是你认罪心诚,今后便是自由身了。”

余菡不信她。

李氏说了,老爷死了,就死无对证,什么罪名都牵连不到她们身上。

“你要拿金子,怎么不拿她的?”余菡指着李氏厉声问,“老爷可是给了我们一人一箱金子,你只拿我的,往后我还怎么活?”

青唯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却不敢看她,护着一双儿女往墙角缩了缩。

“不拿她的金子,自然是因为她的罪名不是一箱钱财可抵的,诓骗朝廷命官罪大恶极,何况你们以为孙谊年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么?”青唯一顿,“蒋万谦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蒋万谦到了最要紧处竟嘴硬起来:“草民、草民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护身符。”

谢容与道,“你如果没有护身符,方留死后,你赶去东安问岑雪明讨来的是什么说法?”

“岑、岑大人只是予了草民一笔钱财,说那位大人不会伤害草民。草民……彼时已经心灰意冷,想着只要能保住命,保住根基,别无他求了。”

谢容与却冷声道:“是谁告诉你,你能保住性命?”

“她能不能活着,会不会被株连还两说。”青唯又看李氏一眼,淡淡道,“竹固山的山匪死了多少人?当年杀山匪的将军不在了,这笔账自然要算到孙谊年头上。你们都知道那些山匪有多冤,一两条命填进去,远不够偿的。她人都要没了,我拿她金子做什么,等人不在了,金子自然上交给朝廷。”

“你、你胡说。”李氏道,“老爷说了,他上竹固山是被迫的,他悔得很,这事本来非他所愿,更与我没有关系,我一个妇人,何故要因此丧命?”

青唯道,“你家老爷是不是还说,只要你拿好蒋万谦交给你的东西,你余生必能平安无尤,可你眼下在哪里呢?出逃数日不一样被追回,待到蒋万谦伏诛,你确定你过得了眼下这关吗?”

谢容与道:“蒋万谦,你所谓的保命,究竟是在谁手中保命?是当初卖你名额的那位大人物,还是在本王手上?”

“王、王爷是名声昭昭的小昭王殿下,难道还会冤了草民的性命不成。”蒋万谦听了这话,颤然道,“草民是买了名额不假,但草民……草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肝,哪怕要治罪,王爷如何就能取走草民的性命?”

青唯不理李氏,径自与余菡道:“小夫人,我在上溪蒙你收留,知道你实则是个知恩重情的人,否则你已被孙谊年所负,眼下为何要一再维护李氏?不正是因你念在孙谊年予了你一处安身的庄子,好歹为你挡了五年风雨,心中多少是把李氏当作自己的主母的。孙谊年被人杀害在衣冠冢,你是亲眼瞧见的,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你还信他能保住活着的人吗?可别白白错过了生机。”

余菡听了这话,犹豫着道,“可你再三骗我,我为何就要信你?”

青唯见余菡没有否认,淡淡道:“你不必信我,但你得信事实。你为何不想想,我怎么知道蒋万谦曾交给过她东西呢?”

“买下登台名额,贿赂朝廷命官,其罪一;伪造证词,错改张岐落水案案情,其罪二;不知悔改,当堂欺瞒本王,其罪三。”谢容与悉数蒋万谦的罪状,“数罪并发,朝廷轻判不了,何况你的罪名都与洗襟台有关,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他知道蒋万谦苟活了这么多年,未必真的怕死,他这么抵死不肯交出“护身符”,坐实自己的罪状,恐怕还是为了保住蒋家的名声。

毕竟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蒋家的名声,当初不惜花十万两让方留登台谋取前程,不正是为了给蒋家门楣争光么?

打蛇七寸,谢容与道,“你知道本王说的活罪,是怎样的活罪吗?”

不知怎么,谢容与的语气让蒋万谦心中蔓生出一丝骇然,“怎样的……活罪?”

“朝廷已找到了孙谊年的认罪书,没有‘护身符’,单凭葛翁这个证人,以及你的供状,照样可以坐实你买名额的罪名,有了这样一条罪名,”谢容与一顿,一字一句道,“余后百年,凡上溪蒋氏子孙,终生不得入仕。”

“小夫人。”青唯道,“你如果真想帮你这位主母,还是想想没了银钱以后,怎么照顾好一大家子吧。”

李氏与孙谊年夫妻之情消磨,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李氏却愿意信他,甚至不惜背离故土远走他乡,不正是为了他们的一双儿女么?

打蛇七寸,青唯道:“毕竟李氏没了,这一双儿女还要赖你照顾,你要是没点本事,只怕他们要跟着你吃苦。”

李氏闻言,脸色顷刻白了,余菡愣道:“竹固山那些山匪又不是她杀的,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就没有……能保住她的法子么?”

蒋万谦瘫坐在地,“我辛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为了蒋家的门楣……”

“有。”青唯道,“只要小夫人把实情告诉我,余后我都可以为小夫人想办法。”

她盯着余菡,“小夫人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余菡也看着青唯。

她有吗?有的,当初在上溪,只有她一个人不怕鬼;绣儿也喜欢她,是甘心跟着她走;还有那个长得跟谪仙似的王爷,他总把她带在身边,很看重她。

“罢了。”余菡一咬牙,径自走向李氏身后的三岁女童,“还藏着做什么,给她!”

李氏却扑上来拦她,“不能给!老爷说过了,只有这个能保住我们的命!”

“老爷都死了,你还信老爷!再说京里的大官放过你们,庄子上这位王爷不会要你的命么?”余菡从女童衣裳的内兜里掏出一物,“啪”一声扔在地上,“拿去就是!”

“我说,我说……”蒋万谦喃喃道,“岑雪明他……给了我两块木牌。”

青唯一看地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块刻着繁复纹路的木牌,她拾起来一看,“这是什么?”

“木牌?”

“木牌。”蒋万谦讷讷地点了一下头,“两块可以刻上登台士子名录的木牌,与当初方留拿着登台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岑雪明说,那位大人承诺我,经年之后,必定会让洗襟台重建,而我因为洗襟台坍塌,折掉的一个登台名额,他日后双倍偿给我,就以两块登台士子的木牌做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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