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有些无礼。
然而左骁卫来上溪捉鬼,奉的是圣命,往大了说,他们领的是钦差之名,眼下鬼跑了,不过看一眼马车确定一下鬼的踪迹罢了。
伍聪说完,正欲欲示意左骁卫上前验查马车,谢容与的目色冷下来:“怎么,伍校尉是在怀疑本王吗?”
伍聪连忙拱手:“末将不敢,末将不过是职责所在……”
“你的职责,乃协同上溪官府,捉拿近年盘桓当地杀人作恶的恶鬼,而非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本王问你,若那灰鬼真在本王的马车里,你待如何?立刻缉拿灰鬼奏明朝廷差事已成?”
“这……”伍聪犹豫着道,“若是能拿住这鬼,自然当上表朝廷。”
“若是没拿住呢?鬼不在马车里呢?是不是还要让本王派玄鹰卫帮你搜山?”谢容与一拂袖,声色凛然,“鬼都让本王帮你捉了,朝廷还养着你做什么?这点差事都办不好,谈何职责所在?不如趁早卸甲还刀,何必留在上溪!”
小昭王在深宫二十余年,甚少如此严词厉色,这话出,周遭众人心中俱是一颤,孙谊年刚直起的膝盖头瞬间又弯下去了。
伍聪其实并没有请小昭王代劳差事的意思,然而回头想想,他赶到山野,跟谢容与打听的第一桩事就是灰鬼去向,得知灰鬼逃脱,紧接着就要搜他的马车,这番举动,虽合乎章程,确实有些以逸待劳,坐享其成的意思了。
被扣了这顶帽子,伍聪再不敢搜马车,立刻跪地请罪:“殿下恕罪,今夜灰鬼逃脱,系末将倏忽之过,末将会增兵严查,亡羊补牢。殿下远赴上溪,必有要务要办,末将不敢逾越,适才言语冒失,还请殿下责罚。”
谢容与没理他,任章禄之为马车换了好马,进了车室,落下帘:“回云去楼。”
云去楼此前是由曲茂包圆的,眼下谢容与既露了身份,县衙的人就是再傻,也猜到了此前真正要住云去楼的不是曲校尉,而是小昭王。
埋伏在上溪的玄鹰卫有十余人,个个都是精锐,守一个云去楼足够了,是以一回到上溪,孙谊年便十分乖觉让衙差们从附近撤走,随后与伍聪、邱茗等人一并回了衙门,等候小昭王传见。
青唯跟着谢容与回到天字号房,朝天与章禄之已等在内了。
朝天一见青唯,立刻上前,欣喜道:“少夫人,当真是您!”
青唯这会儿已反应过来了,“昨晚那个跟我抢马的红衣鬼就是你?”她在桌前坐下,想想还是解释,“你怎么都不出个声?要知道是你,我下手就不那么重了,那马养得不好,山里的路也不好跑,衙门那帮人死活追我,我担心马驮两个人跑不快,只能把你扔下去。不过这小半年,你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她逃了一夜的命,有些口干,说话时声音微哑,谢容与看她一眼,倒了盏水递给她。
青唯吃了一半,又问朝天,“这儿怎么只有你,德荣呢?”
朝天听了青唯的话,很振奋,还在江家时,他就请青唯指点过功夫,那时青唯说他身手太硬,容易吃亏,他这半年苦练不怠,得了这句夸奖,什么都值了。他说:“德荣去中州了,就是为寻少夫人,眼下少夫人终于找到了,他也能来陵川了。”
朝天和德荣都是长渡河一役的遗孤,后来被中州一名叫顾逢音的商人收养,这事谢容与跟青唯提过。
谢容与想找青唯,不能明着找,让德荣去中州,大概是想动用顾逢音商路上的关系。
青唯只是没想到,他竟肯派德荣去办这事。
她道:“我的确打算去中州的,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徐述白上京告御状不是告的何家,所以临时改道,来了陵川,想再查一查徐途,你们来陵川,也是为这事?”
青唯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然而今日见到了谢容与与朝天,实在有些高兴,她飘零经年,一直伶仃一人,这还是第一回,体会到他乡遇故人的喜悦。
朝天也高兴,那几年住在江府,公子虽然面上不表,一直自苦自责,直到少夫人嫁进来,公子似乎放下了许多,心上阴翳渐祛,与以往实在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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