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纱之下,青唯并非没有易容,可她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在左眼上画上斑,只能将脸色涂得蜡黄一些,再扑上些脏灰,只见过她画像的人未必认得出她,可若是见过她本人的左骁卫,必定能一眼认出她。
而此刻,那名左骁卫武卫正立在官兵身后,目如鹰隼地盯着她。
青唯低声应说:“好。”似是不经意,扶上自己的左腕。
左腕的布囊里缠绕着的软玉剑在这一刻积蓄足了力量。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海捕文书“死去”的温氏女,她是朝廷的通缉重犯,任何一次露面,于她而言都是生死之危。
事已至此,只能一搏,青唯并未打算立刻就用软玉剑,目光落在身边官兵腰间的佩刀,正要出手,这时,只闻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衙差翻身下马,对左骁卫武卫禀道:“校尉大人,县衙的人巡山时发现了‘鬼影’,请您过去看看!”
那武卫闻言,脸色立刻一变,他扔下一句:“去客舍请曲校尉到关卡来。”匆匆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左骁卫武卫一走,青唯暗自松了口气,余下官兵验查过她的模样,似乎并未发现异样之处,很快放行。
上溪县说是县城,因占地广,人家稀稀落落,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镇。刘大栓离开关卡,听是叶绣儿的家在城西靠山的地方,本欲送他们回,被叶绣儿谢绝了。
叶绣儿赶着驴车在夜中慢行,等到同路人都各回各家了,这才对青唯道:“江姑娘,我此前没对你说实话。”
她犹豫了片刻,“我之前不是说,我和阿翁,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下人么?其实不是,我们是在城西庄子上伺候的,那庄子里……住着的是,县令大人的小夫人。”
青唯听了这话,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夫人?”
她上一个听说被人唤作小夫人的,还是京城高家的丫鬟惜霜。
不过话一出口,青唯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当地县令养在外头的外室。
“江姑娘于我和阿翁有恩,我们本该为您另行找地方住,不过……”小夫人的庄子说到底见不得光,叶绣儿觉得难以启齿,“一时找不着地方,只能委屈江姑娘了。”
青唯却觉得这庄子好。
眼下上溪闹鬼,又生了命案,到处都是官兵搜查,她住去客栈未必能平安,若能藏身去县令小夫人的庄子,倒是免了她一通麻烦。
“不委屈,倒是麻烦你了。”青唯应道。
回到庄上已是丑时,天地最暗的时刻,庄上居然还点着灯火,似乎所有人都未安歇。叶绣儿的驴车在侧门一停,立刻就有人来应门,来人唤作吴婶儿,一见叶绣儿便埋怨道:“三更半夜的回来,仔细惊着小夫人。”说着,又打量青唯两眼。
叶绣儿道:“这是我远房表姐,我在东安遇着了,过来投奔我,在庄上谋个差事的。夫人不是嫌庄子里伺候她的人少么。”她问,“夫人还没睡呢?”
然而这话一出,吴婶儿却讳莫如深地看她一眼,抛下一句:“出事了,你自己去正屋里瞧瞧去吧。”
正屋里亮着灯火,青唯跟着叶绣儿一到,只见屋子里环立着七八名下人,当中有一身着绫罗绣衣的女子,手里握着一只绢帕,正捂着胸口来回地走,似乎惊魂未定。
她生得其实好看,眉如新月,一双吊梢眼媚中带了点嗔,只可惜脸上的粉抹了大概有半寸厚,唇色过艳,倒像是台子上的戏子似的。
一见叶绣儿,余菡疾步过来,抬指狠狠一点她的额头:“死丫头,半夜里敲门,也不怕惊着你家姑奶奶!”
说着,也上下打量青唯一眼,见她面色蜡黄发灰,俨然一脸病色,“啧”一声嫌弃道,“这谁啊,怎么什么人都往庄子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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