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格浑然不觉,赞叹的道:“这千层酥味道不错。”随手递给白玉茗一块。白玉茗认真的想了想,“接下来该六姐了,然后才轮到我。六姐多思多虑,想半天才会说话,我还来得及吃一块。”欣然接过酥饼放入口中。
白玉莹见幼弟幼妹这般孩子气,又是笑,又是摇头。
五姑娘答得很快,六姑娘白玉苹却是想了又想,方站起身恭敬的行礼,郑重其事的道:“父亲,女儿自幼熟读《周南》《召南》。虽身为女子,愿以此为志。”
白熹在亭内,沈氏在亭外,夫妻二人同时呆了呆。
《周南》《召南》乃王者之化、后妃之德,白玉苹以此为志,难不成她想……传说中那位梅妃梅采萍便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入宫做了嫔妃……
或许是天气越来越热的缘入,白熹手心渐渐出汗。
沈氏心中连连冷笑。
她竟然不知道,白家这位“稳重听话”的六姑娘,有如此志向。
白熹呆了片刻,上下打量白玉苹。
白玉苹见父亲这般重视她,清秀的脸颊上泛起红晕。
白玉茗一枚酥饼吃完,见白熹还没问到她,便有些等不及了,忽闪着大眼睛,跃跃欲试,“爹爹,到我了吧?”
“还有我,还有我!”白玉格叫道。
瞧着小女儿小儿子天真无邪争先恐后的样子,白熹虽是心中烦恼,也不禁一笑。
“到你们了。小七是姐姐。小七先说。”白熹笑道。
“是,爹爹。”白玉茗喜孜孜的。
“我跟她同一年生的,不比她小多少。”白玉格一脸的不服气。
白玉茗得意,“哪怕我只比你大一天,甚至只比你大一个时辰,我也是姐姐呀。行了,弟弟你别打岔,专心听我说话,我的志向大着呢……”
白玉格蓦然想到一件要紧事,以袖掩面,装作斯文喝茶的样子,小小声的提醒,“哎,爹不喜欢什么侠客侠女之类的话,你不要说这个。”
白玉茗仿佛没听到一样,话已经说出口了,“……我的志向无比远大,而且于公于私于人于己都是有利的,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要开铺子!”
“我开你隔壁。”白玉格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顺口说道。
“开什么铺子。”白熹脸色大变,“小小年纪,家里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喝了,竟想要开铺子?官家千金、少爷,怎可沾上铜臭味?”
不光白熹变脸色,亭外的沈氏也是眉头紧皱。她的宝贝儿子白玉格应该一心读书考科举,学而优则仕,这惦记着开铺子算怎么回事?
“太太,少爷别被七姑娘给带野了,带坏了。”常嬷嬷凑到沈氏耳边,小声的、忧心忡忡的道。
沈氏还没来得及答话,白熹已经抄起戒尺了,看样子白玉茗要挨打。
“难得老爷冲七姑娘发火。”常嬷嬷声音还是低低的,却有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白玉茗性情活泼爱胡闹,白熹总是纵容她,常嬷嬷早看不顺眼了。
要说白玉茗有多可恶,那倒也谈不上。不过白玉茗是庶女,而且容姨娘是舞姬出身,这出身实在太差了。有这样的出身,白玉茗天天还快活的很,在常嬷嬷看来,简直没天理。
白玉茗身手敏捷,脱兔一般蹿到了亭边石台上,双手抱着柱子,冲白熹陪笑脸,“爹爹莫急,我还没说完呢。爹爹,我开铺子赚了大钱,是要派用场的。我一要救济穷人,二要扶助弱小,第三我还要铲尽人间不平……”
白玉格也嗷的一声蹿上去,抱着另一边的柱子,居高临下的向白熹嚷嚷,“我们要开的可不是普通铺子!我们要开书铺、药铺、花铺,卖的全是风雅之物!”
白熹手里提着戒尺,气呼呼的仰起脸教训小儿子、小女儿,“若和买卖二字连上,还有何风雅可言?再美再好的东西沾上铜臭味,也就没趣了!”
白玉莹、白玉苹和一旁侍立的丫头木香、秋香等都吓白了脸,齐声为二人求情,白玉茗和白玉格二人却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白熹横了他俩一眼,“茗儿,玉儿,立即下来,为父也不打你们,要好生跟你们讲讲道理。”
白玉格是白熹唯一的儿子,嘴上说不溺爱,但对他到底是不同的。儿女的名字中人人有一个“玉”字,但唯有白玉格被他称为“玉儿”。
“那咱们可先说好了啊,只讲道理,不打人。”白玉格跟他爹确认。
沈氏本是有些烦恼的,但瞅着白玉格这无赖样子,心里先就软了。她正想要迈步进亭,为白玉格说两句好话,常嬷嬷却忽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声间啰啰嗦嗦的,“太,太太,您瞧,您瞧……”
沈氏嗔怪,“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顺着常嬷嬷的眼光看过去,登时如被雷击,呆在那里。
十几名身穿云锦麒麟服、腰佩秋水雁翎刀、神情悍然的人正手扶刀柄,昂然而入!
金吾卫,皇帝的亲信近卫,这些人怎会忽然出现在白府?
难道是……她曾经见过金吾卫的,当年白熹和上任知州陈建林交接,还没交接完,陈建林便被抓捕回京,不久之后因贪污罪被正-法,抓捕他的正是金吾卫!
沈氏脑海中浮现出那惨烈的情景,腿发软,头发昏,脸发白。
常嬷嬷和瑞香也是三魂不见了七魄,一边一个扶着沈氏,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哪位是白熹白大人?”为首的一人神色傲慢的大声道。
白熹愕然回头,“不敢,下官白熹,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他到底是久经官场之人,虽然也惊讶万分,虽然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不至于吓得说不出话来,或是面露惧色,失了仪态。
“在下金吾卫千户陆齐。白大人有礼。”为首的人大大咧咧的道。
白玉茗还抱着柱子一脸嘻笑和父亲讨价还价呢,蓦然见到这帮金吾卫,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陆千户大喇喇的站着,和白熹见礼时腰都不带弯一下的。觉察到有两道明亮又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慢慢抬头,迎面是张少女面庞,年纪不大,还没有女人的娇柔妩媚,却雪团般耀眼,春光般烂漫,令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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