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熙从自己右侧开始,一一介绍这些老头子。
胡三省,字身之号梅涧,台州宁海人。曾在贾似道军中担任幕僚,临安降后隐居故里,拒不出仕,专心于《资治通鉴音注》的编撰。
吴澄,字幼清,江西临川人。当世理学大家,被视为朱熹之后道统的承传者。与北地许衡并称“北许南吴”。曾被江南行台侍御史程矩夫召往大都,虽然北地儒士多有挽留,却依然坚定地回归故里,授徒讲学。
邓剡,字光荐,号中斋,江西庐陵人。不仅是文天祥老乡,还曾经与文天祥一同在白鹭洲书院进过学,为景定三年进士。随文天祥起兵后,以礼部侍郎职参与崖山之战。兵败自尽未遂被俘,被押北上时因病留于金陵得以脱身。
这一群老头子当中,此人曾经的身份,比谢翱还要显赫。
此外,还有江阴陆文圭陆子方,博通经史百家及天文、地理、医药、律历、算术之学,尤精于地理考核。
浦江方凤方韶卿,曾与谢翱一起为文天祥咨事参军,是月泉吟社的评卷人。
婺州吴思齐吴子善,月泉吟社组织者之一。宋亡后游历江湖,在座诸人,大多是他出面相邀而来。
苏州郑思肖,诗画双绝。原名郑之因,宋亡后改名思肖,字忆翁,号所南,以示不忘故国。
介绍了一圈,甄鑫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只是见着这些神情各异的老头子,身材俱皆消瘦,双目却都是炯炯有神,甄鑫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叹服。
无论如何,拒绝元朝招揽,不肯出仕却宁愿过着清贫的生活,这份执著都得让人佩服。
有这些人在,起码这个时候,大宋还有正气残存。
只是,等这批人老死之后,天下还有几个人会记着曾经的大宋?
骨气,毕竟当不成饭吃,养不活自己更养不得子孙。但是没了骨气,与彘狗何异?
甄鑫重新整衣,正礼而拜,保持着绝对的恭敬与谦卑,诚恳道:“小子何德何能,劳烦诸位先生前来,不甚惶恐!”
态度还是不错的……几位本来眼神显得有些凌厉的夫子,略微收敛起自己的睥睨。
几位老先生相互间以眼神交流,最后目光落在胡三省身上。毕竟老者为尊,这位已经六十的史学家是在座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胡三省轻抚修长而稀疏的灰白胡须,正待开口,边上却冒出一个声音。
“甄公子,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此人。
却是今晚除了甄鑫之外,年龄最小的一位,江阴陆文圭。年仅三十八,与胡三省差了一辈有余。
便有人皱起眉头,瞪着陆文圭。
陆文圭却对这些不满视若不见,只是满含着期盼看向甄鑫。
甄鑫拱手一礼,说道:“不敢。请先生尽管提问,甄鑫知无不答。”
“你说天地是圆的,如何证明这观点?”
所有人都一怔。
有两道埋怨的目光盯向吴思齐。江南隐居于山林的遗老无数,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今夜的聚会。
就比如这位陆圭。
今天,可不是来跟甄鑫探讨学术问题的。更何况,自己这一群人不敢说都读破万卷书,却也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可以比肩。跟他探讨学问?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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