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其实无所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证人。
但对于皇帝来说,要找到这么一个“证人”,其实也没多难。
只要有可靠的人证证明,当年金许氏曾经回到过金家在京城租住的宅子,过后无论是传出死讯,还是再度出走,下落不明,都能将她与“慈宁宫的许宫人”当成是两个人分开看待了。金许氏在坤宁宫大火后便出了宫,那留在宫里随周太后一块儿封宫不见外人的许宫人,身份自然不会有问题。相应的,许贤妃声称自己在宫中遇到了失散已久的长姐,把人藏起来后,又悄悄送出宫去,便不能算是谎言了。
至于金家埋在坟里的究竟是谁?那并不重要。就算有人声称那并非真正的金许氏,也不代表着金许氏就没有出宫,还留在宫里做了宫人,如今甚至成了皇妃。
除非有慈宁宫中亲历了这一切的人背叛周太后、皇帝与许贤妃,公开说出当年的真相,否则许贤妃的身份秘密还是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的。
海棠几乎是在明示金嘉树,反正皇帝已经造了那么多的假,再添一个假证人,也无所谓吧?
金嘉树却在听了她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他其实听明白了海棠话中的暗示,可他觉得,这样未必保险。
现如今,除去慈宁宫中周太后的心腹亲信以外,皇帝属下知道许贤妃秘密的人也太多了,再多加一个,风险便会加深一层,万一哪天有谁在孙家人面前说漏了嘴,那才是祸事呢!
再说,在吴府曾经所在的那条街上,想找个外人能相信的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文安公虽曾贵为国丈,又在朝中任礼部尚书,在士林中享有很高的声望,但他住的其实不是皇帝赐宅,而是吴家世代所居的祖宅。别人以为吴家的邻居们都是达官贵人,事实上,那一带因为靠近贡院,反倒是寻常读书人家更多些。
吴家发家已久,世代书香,祖宅的占地面积极广,除了祖传的主宅以外,还买了一大块地修建花园,又在花园外围建了一长排房屋,都是不大的院子,用来收留亲戚或家在外地的门生。吴家人不担任科举主考官的时候,还会把其中空置的院子租给外地来赴考的举子。谢文载参加会试那年,就曾寄居在其中一个小院中,直到他授官后不久就被问罪流放,都没来得及搬走。他会被座师吴文安公叫去起草奏折,也是因为他文笔好又住得近的关系。
可见,吴家拥有的房产占据了那条街一大半的面积,剩下那一小半才是其他人家。而这些人家里头,小门小户的且不提,家中有闲置房产的,也都会出租给外地举子,赚取租金贴补家用。金举人当年租的就是这样的宅子,房东夫妇把屋子租给他后,自己搬到乡下老宅住去了,每月一次回城收租金,靠着租金就能在乡下过得很滋润了。
由于这条街上房屋租赁业务发达,吴家出事时,离得近的不是本身就依附于吴家的门生、亲戚或租客,就是外地来租房的学子。前者事后没少被孙家清洗,几乎都被惨兮兮地赶出了京城,流落各地;学子们落榜回乡又或是象金举人这样因为怕事而逃离的且不提,考中的人,也都授了外官,极少有留在京中的,留下来的人都不敢做得罪孙家的事。
至于剩下的坐地户……吴府被烧为平地后,整条街荒了一大半,也没什么人敢来买这边的宅子,哪怕靠近贡院,租凭市场也远不如从前繁荣,租金收入大不如前。那些心存忌讳的人家,但凡是力所能及的,都卖掉宅子搬离了;无力另行置产的,只能留守原地,却也过得不如从前滋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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