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麻尚仪叙述他近来做过的事。
从派周小见去开拓长安府衙基层的人脉,打听消息,到先后与海礁、周奕君见面议事的过程,麻尚仪全都知道了,没有一丝遗漏。他感觉自己就象是完全被看穿了似的。他在做这些事时,真的瞒住麻尚仪了吗?
其实根本谁也没瞒住,只不过麻尚仪不打算跟他计较,因此他才做成了吧?
算了,太后与皇帝会派人到他身边来,本就是为了盯紧他的。这种事他本就该预料到了,不必感到惊慌。若他真的犯了忌讳,麻尚仪根本不会容他擅自行事这么长时间,早在他刚有动作时,就会出手阻止了。
既然她没有阻止,那就证明他做的事是被允许的。
金嘉树镇定地听完了麻尚仪的话,语气平静地说:“您说得对,近来我确实一直在忙活这件事。我不是有意瞒着您,而是怕您误会,我是在偏着金家二房的人,不顾父亲、继母、兄弟与乳娘的死,也不顾过去十多年里从金家二房处受到的气,非要帮大姑不可。我这么做,原也是有私心的,可我怕您知道了我的私心,会看不起我。”
麻尚仪微微一笑:“哥儿所说的私心,莫非是指……生怕金家二房的人到了长安后,死的人太多了,旁人会疑心到你身上么?他们有人死在流放路上,有人死在郧阳流匪手中,还有人是年迈体弱,死于监牢,都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死法了,死亡的时间地点也各有不同,哪里就会引人疑心了?况且,谁也没说金大姑要死呀?哥儿何必早早提防上了呢?”
金嘉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暗叹。
看来金淼已经死在流放路上了。当初押送流放犯人离开长安的官兵还未回来,他也还没收到消息。但麻尚仪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金淼还是金家二房众人中第一个死的呢,那就应该是离开长安后不久的事了。
漫漫千里流放路,果然是杀人灭口的好选择。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金嘉树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平静如初:“我并不是在提防谁,只是想到,大姑继续留在长安,于她于我都不是好事。她独身一人难以谋生,万一走投无路,还是要回头来求我的。我帮她,心里不情愿;不帮她,又容易惹人闲话。况且她若是被逼急了,选择在长安嫁人,将来岂不是还有与我继续打交道的时候?哪怕眼下我与她亲娘兄弟皆有仇怨,将来也总会有人劝我宽宏大度的。与其等到那时候叫人说闲话,还不如劝她早日回乡算了。
“她可以顺道将她母亲的棺木带走,我也不必操心什么同族长辈的身后祭祀之事。我再给她几两银子,说些好话,她回到遵化州老家后,就能替我照看祖坟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等多少年,才有回乡扫墓的时候。虽然我对家乡没留下什么好记忆,但祖宗坟寝总不能置之不理。与其雇人代劳,还不如让大姑出面。她好歹是金家骨肉,总比外人用心些。”
听起来合情合理的。
麻尚仪却仍旧只是微笑:“许娘娘心里一直很感激金家老人当年的恩义。哪怕她父母双双去世,家道中落,金家也始终不曾退婚背诺,还接济过她银子,协助她办过父母后事。许娘娘对金家二房十分厌恶,可若是金家二房的人愿意照看金家老人的坟地,她也会愿意对此人网开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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