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老朱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那些逆贼,率领水师孤军深入茫茫大海,自此再无音讯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甚至还为此避朝一日。
这可是自从老朱立国以来,破天荒的举动。就连开国功臣之首的徐达去世,老朱也没有避朝一日。虽然老朱在徐达死的时候亲自葬礼以示悲伤,把徐达列为开国第一功臣,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一切的哀荣都足以彰显老朱对徐达的悲痛之情。
但是,老朱在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逆贼,奔赴向茫茫大海,再也了无音讯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避朝一日谁都不见。然后第三天,照样上朝听政。
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在了解老朱的人眼中,这份恩宠真的太重了。
果然,在老朱重新上朝之后就下了几道令御。其一就是将张超除爵,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张超是被冤枉的,但是谁让他当时不拦住韩度呢?当然,他一个伯爵,即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他没有拦住韩度,让韩度冒险深入大海,就是他的过错。现在皇上要追究他罪过,谁也不敢为他求情。
好在老朱还有着一丝理智,念在他以往的功绩,只是将他除爵,并没有处死。
满朝文武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张超说话,这就是朝中无人的尴尬。
其二就是下令召书院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先生入朝为官。老朱是知道书院寄托了韩度的心血,或许是不想韩度的心血白费吧。
薛祥接到旨意,立刻将书院有进士功名的人召集起来。原本他们是不屑入朝为官的,不过薛祥告诉他们。以往他们不屑为官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以前有着韩度在前面为书院遮风挡雨,书院和他们这些人才能够有一份安宁的日子,可以研究他们喜欢的任何东西。
但是现在不行了,韩度生死未卜,如果朝堂之上没有人为书院发声,那书院早晚会被人排挤,甚至就此销声匿迹、烟消云散。
所以,为了书院能够存续下去,薛祥站起来主动恳求先生们顺从皇上旨意,入朝为官。以前有韩度在护着他们,这些先生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教书,不喜为官。不过现在不行了,没有了韩度的庇护,他们得自己为自己着想,为书院着想,为书院将来的学子着想。
若是他们不走上朝堂,那万一书院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没有人会为书院说句话。虽然书院没有想过要颠倒黑白,但是至少也不能够让人给欺负去了。
于是,有一半的先生放下戒尺,穿上官服走入朝堂。
......
一日,老朱正在眉头批阅奏折,不知道奏折上的内容是什么,反正让老朱双眼瞪大,有些生气的皱着眉头。
正在老朱想要瞎逼朱批的时候,老太监从殿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喊道:“皇爷,皇爷......”
老朱气愤的将朱批扔下,目光如剑一样朝着老太监射过去,正要训斥他几句,却忽然看到老太监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老朱顿时转怒为笑,忍不住骂道:“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像小年轻一样毛毛躁躁。走路慢一点,小心将你这把老骨头给摔散架了。”
说罢,老朱懒洋洋的朝着后背靠了靠,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爷,大喜事啊皇爷,镇海侯回来了......”
老朱猛然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拿捏不住顿时滚落下去,满杯的茶水洒满了龙袍。完全不顾湿漉漉的龙袍,老朱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去,朝着站起来的老太监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韩度在哪里?”
老太监高兴的眼角都流出眼泪了,连忙回道:“上海县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在昨日上午的时候,有人发现镇海侯的旗子带着几艘巨船入了长江,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北城外的码头了。”
老朱的脸上的神色一扫往日的阴霾,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刚才的恼怒情绪,都顷刻间被忘得一干二净。
“好,这混蛋一走就是两年,总算是还知道回来。”
老朱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失去了韩度的音讯,他自己悲痛不已就算了。关键是,他还不得不面对安庆那孤苦伶仃的眼神。每一次安庆进宫,老朱都免不了要深深的自责一番。
“快,立刻传旨,让韩度赶紧前来觐见。”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回了一句,连忙转身就要出去安排。
可是老朱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又抬手止住老太监,说道:“算了,直接摆驾,朕要去北城码头。”
老太监惊讶的看了皇爷一眼,皇爷亲自出城迎接,这可是大将军凯旋才会有的待遇。韩度又不是去打仗,只是活着回来了。这样的礼遇,是不是太过了?
老朱见老太监呆愣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猛然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快去备驾?”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见皇爷坚持,他什么都不说,连忙答应下来。
老朱出城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听得皇上要出城,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朝廷的六部尚书加各种大佬全都来了。
侍卫禁军顷刻出动,瞬间就将老朱要经过的街道给严密防守起来。街道上的百姓瞬间退到街道两旁,有人想要见识一番皇帝出行的盛况的,就留在街道两旁等着皇帝来到的时候,跪下磕头就是了。而有急事的百姓,则从街道两边的巷子离开,避开皇帝出行的道路。
老朱御撵在前,官员官轿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北城外面而去。
由于老朱出行并没有告知一众官员,因此当他们看到皇上的御撵出了神策门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里面都露出惊讶之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到北城外面。
不过,还没有等官员们疑惑太久,就看到皇上的御撵在码头停下。
亲卫禁军早就将整个码头清理一空,将江面上漂浮着的船只给赶到下方一点的位置。
老朱坐在御撵上,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静静的等候着。
“秦大人,皇上这是在等人吗?”
“杨大人问我,我问谁?杨大人若是有胆的话,不如上前去问皇上吧。”
能够成为一部尚书的大佬,没有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可能听了别人一句话,就真的上前去询问皇上?
谁都知道,如果皇上想要告诉他们的话,肯定早就和他们说了。现在既然皇上没说,那就表明皇上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知道,至少没有耐心和他们解释。
几位大佬窃窃私语几句,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老朱。片刻之后,他们连窃窃私语的兴趣都失去,就这么站在老朱的御撵后面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候着。
老朱坐在御撵上将身后的动静一清二楚的听到耳朵里面,期间还不由自己的在脸上扯出一点微笑,也不知道老朱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众官员都感觉头顶的日头有些烈的他们受不了的时候。一个眼尖的人,忽然出声指着江面上说道:“快看,有船,是水师的战船。”
水师的战船......难道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到这里,就只为了等几艘水师的战船?
有人对此不明所以,但是有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道,真是那人回来了?
老朱自然也看到江面上的水师战船,而且他的眼睛还要比其他人看的更加仔细一点。
眼前的这三艘战船......怎么说呢?只是让老朱看了一眼,老朱就感觉这三艘战船好似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每一块木板好像都在与人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故事。
老朱掀开帘子,走下御撵,站在地上抬头张望越来越近的战船,脸上露出微笑。
韩度站在船首上,老远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老朱的明黄色御撵。惊讶的朝着身边的方孝孺说道:“皇上竟然来了?”
方孝孺也看到了御撵,回过头看向韩度,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老朱竟然出城来迎接自己,如此大礼,自己可受不起。
嗯......不过也不一定,韩度忽然深深吸了两下鼻子,自己这一路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受了老朱如此礼遇又怎么了?
韩度的旗舰当先驶进码头,韩度带走方孝孺和蒋明两人,连忙从船上下来。直接来到老朱面前,跪拜下去:“臣韩度......”
“臣方孝孺......”
“臣蒋明......”
“拜见皇上!”
“平身。”老朱满脸笑容,抬手朝着三人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三人全了礼数,才从地上站起来。
老朱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度,见他脸色黝黑,不由得叹道:“这两年苦了你了,不过能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朱正感叹着的时候,忽然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怪味笼罩,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等到老朱察觉到这股怪味的源头是韩度等人的时候,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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