媲罗看着他,双眸依旧黯淡,却忽然一笑,沾着酒液的嘴唇弯起弧度。
匈奴王看着展露笑容的美人,不禁大悦。可正当此时,外面忽而传来侍从的声音,“大单于……疏勒国的安色伽将军来辞行,正在前帐等候。”
匈奴王闻言,抬起头来。
虽有些扫兴,但疏勒国此番出了大力,被匈奴王视为西域的重要盟国,如今安色伽要辞行,他敷衍不得。
“我去去就来。”他往媲罗的臀上用力拍一下,得意地笑两声,起身披衣。
一直到匈奴王的身影消失在大帐外,媲罗都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怔怔盯着边上的烛火,好似一具没有活气的木偶。
“夫人……”一个年老的女仆从外面进来,看到媲罗的样子,也忍不住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连忙取来褥子盖在她的身上。
媲罗看看她,哑着声音道,“鄯善国来消息了么?”
女仆点点头,小声道,“国王说,夫人安然无事,他很高兴,还说……”她瞅瞅媲罗,道,“还说,要夫人好好留在匈奴,永守两国之好?”
两国之好?媲罗目光一动,看着她,忽而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夫人……”女仆惊惶地望着她。
“好个两国之好!”媲罗坐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冷冷,“告诉国王,媲罗遵命,乐意之至!”
安色伽在前帐等了没多久,见匈奴王走出来,上前行礼。
“安将军!”匈奴王意气风发,笑呵呵道,“让安将军久候,实在失敬!”
“大单于哪里话,”安色伽微笑道,“在下贸然前来,打扰了大单于,还请恕罪。”
二人寒暄一番,匈奴王与安色伽在王帐中坐下,热情招待,牛羊美酒,摆得丰盛。
“是我疏忽,这些天忙着收拾逆党,慢待了客人。”匈奴王道,“安将军远道而来,怎么就要走?不如多留两日,明天王庭庆功,宴会过后再走不迟。”
安色伽道,“多谢大单于美意,在下本也想多留两日,只是国中传来急报,国王有些急事,催促在下回去。故而,只得先向大单于请辞。”
匈奴王听得此言,挽留再三,安色伽亦推让再三。
“如此,只得委屈了安将军。”最后,匈奴王惋惜道,举起一杯酒,道,“此酒,为安将军送行。安将军回去见了疏勒王,还请待我致意。”
安色伽亦举杯,微笑,“大单于客气,在下定当转达。”
为了表示对疏勒国的感谢,匈奴王赠送了大批黄金,又将先前许诺的牛羊和草场交割,疏勒人可谓满载而归。
“要是多留两日就好了。”路上,侍从不禁回头望望热闹的王庭,对安色伽小声道,“国中又没什么事,主人为何要急着走?”
安色伽看他一眼,笑了笑,“这王庭可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匈奴王不是傻子,见好就收,他的事我们别掺和才好。”
侍从不明所以,安色伽却问,“那日战场上那雷电一样的物事,你打听清楚了么?”
侍从忙道:“打听清楚了,不过他们防得严,只知道那是个什么火器。”
“火器?”安色伽讶然,片刻,又问,“那个夏公子呢?”
“那个夏公子正好跟这火器有关。”侍从笑道,“听说,那火器就是夏公子做的。”
“哦?”安色伽一愣,眸光微亮。
匈奴王摆庆功宴的邀请,在朔北军驻扎的第四日送到了元煜的大帐里。
元煜对使者说了一番祝贺的话,答应下来。
待得使者恭恭敬敬地退出大帐,元煜的笑容复又消失。
田彬在一旁瞥着,心里叹一口气。
昨天夜里,元煜给初华送热汤,他们一干弟兄本以为两人必定重归于好,没想到,元煜居然黑着脸摔了帐门出来,登时全体犹如被凉水浇了似的。
“我也无法了。”徐衡无奈道,“谁让殿下找了一个那么难哄的。”
田彬也是一筹莫展,从昨夜到现在,由于元煜那张板得石头一样的脸,营中一干鸟兽妖邪唬得无颜色,众人有事找他,都是说完了即刻滚蛋,不敢多聊一句。
“准备好了么?”正神游,元煜的声音忽而传来。
田彬回神,忙道,“准备好了。”
元煜看看他,片刻,道,“火器营呢?”
田彬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火器营也都准备好了,可保万无一失。”说罢,他看看元煜,道,“夏公子也准备好了,会跟着火器营一道上路。”
元煜神色无波,只点了点头,“按原定的办。”
田彬应下,告退出去。元煜一个人坐在帐中,望着微微透着阳光的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想起初华那决绝的话,元煜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这个没良心的……
说实话,回想起昨夜,元煜有些后悔,他的确说话急了些,不择措辞。
他不是一个会执念于口舌胜负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
以后比匈奴战场还有危险的事,必定还多的是。他身为主帅,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误断,他不能,也不敢。要是每次都要关照初华的安危,他还怎么去指挥?此时不治她这毛病,等到真的遇上事,那就迟了。
而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也真的不再理会他,连他传令下去让火器营准备开拔,并透露自己会跟大军分开,初华也没有一点意见。
那个听到他要去哪里就会问个不停,求着他带上她的小兽,似乎真的收起了爪子,不再理会他。
元煜闭闭眼,有些头疼,忽然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他真的要分出精力来,好好跟她谈一谈……
匈奴的庆功宴就在傍晚,午后,元煜穿戴整齐,临行前,亲自点了点人数。
没有少人,也没有多出的人跟来。
“殿下,要加人么?”田彬见他望向大营那边,眼睛转了转,问道。
“不必,出发吧。”元煜淡淡道,说罢,转身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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