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亲近,论感情,初华都自信自己才是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人。多艰难啊,她外出报仇,走了整整一年,大家牵肠挂肚,如今好不容易回来……
可这世上,还有物以稀为贵一说。
武威民风彪悍,崇英尚武,在何叔和村人们的眼中,大名鼎鼎的朔北王显然比初华要稀罕多了。
当晚,何叔杀牛宰羊,款待初华和元煜一行。
村人们听说朔北王来了,争先恐后地来围观。结果,除了主人和贵客,不请自来的客人也坐了几十席,村宴似的,案台一路连着出了大门,摆到田里去了。乡人淳朴,凑热闹也不空手,这家捉几只鸡,那家带两头羊,不出材料的便出人力,何叔家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一家子笑呵呵的,不亦乐乎。
初华要去帮忙,却被勒令坐下。
“我等都是粗人,不会说话,你与朔北王熟,陪着他,免得冷落了客人。”何处语重心长地说。
初华嘴角抽了抽,瞥瞥元煜,恰好,他也看了过来。
初华只得坐回去。
“何叔是管事,谁干什么,接什么活,都有他决定。”闲来无事,初华向元煜介绍着自己的家人,“陈绍拿手的是爬竿和钻火,也能演大变活人。”
元煜颔首,看向一个单手举着死猪路过的巨汉,问,“那位呢?”
“那是阿堵,是个大力士,能举起千斤大石,还能把两百斤的大锤扔到房顶上。”
元煜又看向在案板前那砍肉砍得利索的,“那位留着小胡子的?”
“那是吴六,我等都叫他老吴,玩得一手好飞刀。”
元煜不禁莞尔,初华说得不差,这些人,果真个个身怀绝技。
“你可别想拉他们入伙。”初华瞅着他的神色,赶紧道,“他们自在惯了,是不会跟你走的。”
元煜看她一眼,淡淡道,“孤何时说过要他们,且朔北军乃是正经的军队,叫参军,不叫入伙,说得跟做贼似的。”
初华撇过头去,不跟她理论。
席间,不时有村人来向元煜敬酒,就连侍从们也成了宾客,面前摆上了大碗的酒肉。元煜没有阻拦,让他们入乡随俗,只吩咐饮酒不得超过两碗。
孩童们都喜欢初华,叽叽喳喳地拥过来,要跟她去玩捉迷藏。
初华乐得摆脱掉元煜,满口答应,毫无愧疚地将元煜留在了席上。
元煜没反对,和气地与村人交谈饮酒。
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被村人推出来,向元煜敬酒。老者满面红光,对元煜说起众人如何久仰大名,如何对他保护武威心存感激。
元煜谦虚地与老者说着话,心中却想起方才何叔的话,仍觉得诧异。
他在五原,追击流寇之类的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至于救了谁,那也是八岁到八十岁无论男女老幼都有的。他还曾经在五原救过夏初华么?他自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么……元煜唇角微勾,此事虽意想不到,对他却是有些好处。
宴席十分热闹,何叔等人一碗一碗地向元煜敬酒。
元煜并不推辞,一碗接一碗下肚,不但未见红脸,反而目光愈发淬利。
暮色降临之时,元煜向何叔道谢,起身道别。
“我……我想住两日。”初华向元煜提出来,明明理直气壮,可见着元煜目光亮亮地盯着自己,心中一凛,说得有些不利索。
元煜将她看了一会,点点头,道,“两日。”说罢,朝车驾走去。
田彬走过来,对她嘻嘻一笑,道,“殿下醉了。”
“醉了?”初华讶然,望望元煜,只见他行走如常,毫无异状,“可……”
“殿下的本事就是那么大,他要走路摇摇摆摆,那可定是装醉。”田彬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只钱袋来,递给初华,“这些钱财,还请公子分与村人。”
初华讶然,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金灿灿的,可有好几两金子。她忙推回去,“不可……”
但田彬却不肯,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殿下吩咐的。村人为招待我等破费了许多,不占民人毫厘,乃是朔北军的规矩,殿下也不能例外。”
初华看他义正辞严,犹豫了一下,只好收下来。
果不其然,当初华将金子交给何叔的时候,被他埋怨了好一阵。说完之后,却又感慨万千,对朔北王尽是溢美之词。金子分下去,村人们亦是高兴,交口称赞。
忙碌一番,待得终于闲下来,初华与众人围坐叙话,说起此番在外面遇到的事,滔滔不绝。
最让众人兴奋的,是初华杀了齐王,并且找到了亲生的兄长。
“中山王呢!”阿堵睁大眼睛,“乖乖,那得有多少房子,多少地!”
众人笑起来。
陈绍说:“中山王和初华长得可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吴六嗤他,“你怎么知晓,你见过?”
陈绍一哂,这才想起初华假扮中山王去京城的事,他们是不知道的,忙说,“初华说了,她和中山王是孪生的,当然像了!”
“你那兄长叫睿华?”吴六转而问初华,“如何?对你好么?”
“好,可好了!”初华自豪地说,“他把祖父放到了祠堂里供奉,还说,若是你们愿意,可以住到中山国去享福。”
“哦哦!”众人眼睛放光。
初华又将睿华如何夺回中山国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重点描述睿华如何英勇无畏如何万民所向,众人更是欷歔。
何叔在一旁听着,面带笑容。
“初华,”听她说完之后,何叔道,“方才你说那雷火罐,朔北王先前也跟我提过。他说,你的幻术,他十分看重?”
初华道,“正是。”说罢,狐疑地瞅着何叔,“殿下还与您说这些?”
“他千里迢迢送你过来,何叔总要问一问为何。”何叔莞尔,道,“他还说,你打算过两个月便离开?”
“嗯。”初华道,“睿华在中山国,我要去帮他。”
何叔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初华,殿下说,他觉得你的本事大有可为,贸然离开,实为可惜。”
初华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什么巡视兵营,什么不占毫厘。心中冷哼,原来是走的这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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