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所谓正义
不知何时,风停了,雪却依然在下。
天地之间忽然变得很安静,母夜狐那近似嘶哑的话语穿透了我的耳朵,在我的脑子里久久不能挥散。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重锤了一下似的,让我暂时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恐惧。
是啊,我们平时餐桌之上不知牺牲过多少性命,人的一生到底吃过多少肉,是我们这辈子唯一记不清楚的事情。难道那些被我们吃掉的动物就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么?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平等而论。可是如果万物真的是平等的话。
那我们为什么就可以吃掉它们呢?为什么我们还吃得如此理所应当呢?
是适者生存么?是实施者生存这条大自然的法则么?是因为我们强大,我们就可以吃掉它们么?
那如果是比我们还要强大的东西想要吃掉我们,这也理所应当么?不,凡是威胁到我们人类生命安全的,都是危险的所在。都是邪恶的所在。
难道这就是我们人类平时总挂在嘴边上的‘正义’?
为什么这种‘正义’是这样的脆弱无力??
佛经有云: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可是有时候善与恶,真的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评定的么?
而什么是善与恶?
我不吃你,我便会死,而你不吃我,那你也不会活,你我之间,孰善孰恶?
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么?我望着眼前的三只夜狐,它们和我们一样,同样有感情,有家庭,难道我真的还要为那牵强的‘正义’而消灭它们么?就因为它们是妖怪?
就因为它们不配生存在现在这个年代么?
我实在想不明白,也无法再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能这件事,那些伟大的哲人都不曾想明白过,而我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倒霉蛋儿,我知道,这些事我即使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于是我只能摇了摇头,对它说:“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无法回答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生命受到伤害。”
那母狐见我这个阴阳先生竟然对身为妖怪的它说“对不起。”它显然也很惊讶,这时坐在石头上的小夜狐忽然全身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手中死死的掐着那个已经栋硬了的小麻雀,身上紫褐色的血管开始慢慢的变淡,那公夜狐见了,马上把雪地上那个发光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块像是树皮一样的物件,那公夜狐拿着那东西慢慢的在小夜狐身上摩擦。小夜狐的颤抖慢慢的轻了起来。
那母夜狐悲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转过头,我发现这个妖怪,它的眼睛中竟然喊着眼泪,它对我摇了摇头后,说:“太晚了,阴阳先生,一切都太晚了,我的孩子还没有长成,离开了宿主这么久,已经没救了。它最多只能活三天了。”
要是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会十分的高兴,这害人的东西终于要死了,而现在,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仿佛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那母狐望着我,凄惨的笑了,她的笑声在这片树林之中显得那样的苍凉。她对我说:“阴阳先生,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一切都是命运,命中注定,我们妖怪和你们人是正邪不两立。但是现在,谁正谁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让我最后问你个问题吧。”
如果你的孩子被杀了,你会怎么对待你的仇人??
我望着它,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看来我们还是摆脱不掉所谓的命运,我们不过都只是命运的棋子罢了。而我们的命运就是决一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是此时,我却实在没有心情全力一战,因为我不知道此刻的我要用什么理由来和它们战斗。要知道,妖怪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它们没有类似于阴市那样的归宿,只能是形神俱灭。
那母狐望着我这副模样,它随手一甩,十只长长的指甲便长了出来,她对我喊道:“动手吧!!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正义的么?只有最后活着的人才配讲正义!!你不用顾忌我刚才的话,咱们本来就是敌人,来吧,如果你今天杀不了我们。我们夫妻明天便到城市中大开杀戒!!!”
听着她近乎于嘶喊的声音,我心中又是一愣,是啊,我们本来就是敌人。而且,所谓的正义恐怕真只是属于胜利的那一方。我始终还只是个凡人。
凡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我今晚不杀了它们,我死了以后,哈尔滨也将不会太平了,会有更多无辜的生命遭到威胁,我不能再让悲剧上演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必须战斗。
为了保护我的家园,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自私的人类。但是我现在觉得,我并不是为了正义了。因为那种东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只不过是属于胜利者的金冠而已。
此刻仿佛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寒冷,我从挎包中掏出了一张符,皱紧了眉头,用嘶哑的声音对它喊着:
“来吧!!我们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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