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士
冀州。
“杀!!”
娄睿高高举起了马槊,对准了前方,骑士们冲锋而去。
这一刻,整个城池便是地动山摇,城门早已被攻破,骑士们从城门杀了进去,沿路所遇到的士卒,皆来不及反抗,纷纷被杀,骑士们就这么踩过这些尸体,杀向了官署。
骑士们四处出击,有甲士破开了两旁院落的大门,狞笑着冲了进去,片刻之后,便提着几颗头颅走出来,院落里寂静无声。
四处都是哭喊声,忽又有几处大火,火焰熊熊。
娄睿领着诸将士们洋洋得意的进了城,此处是个小城镇,距离信都极近,娄睿走在道路上,尖叫声不曾中断,骑士们不断的冲击那些院落,又传出妇人的哭号。
将领们不为所动。
将士们作战,是需要宣泄的。
一般来说,破城之后,只要将军没有下令制止,抢劫,杀人,奸淫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将领们一般也不会制止,以此作为对军士们的奖励,作为对参与谋反者的惩罚。
遭受这样的对待也是应当的。
整个城内火光冲天,几个将军们在火焰的照耀下,影子胡乱的扭曲,脸色也显的更加狰狞。
“我看,明日就能取下信都。”
“高归彦麾下着实没有什么能作战的人,若能拿下此人,我们便是首功!”
大家很是开心,在炼狱般的场景下,他们彼此恭贺,炫耀自己的勇武。
城池的火光照的很远。
远处的道路上,男女老少彼此搀扶着,形成了长龙。
有的推着车,有人扛着孩子,有的拄着拐杖,他们不敢怠慢,脸色灰白,只是埋头赶路。
远处滚滚的浓烟预示了那些没来得及逃走之人的下场。
他们更加不敢逗留,血腥味混杂着烧焦的味道,哪怕是隔着老远,也能嗅的很清楚。
孩子啼哭不止,男人的脸僵硬如铁,扛着啼哭的孩子,只是大步走在路上,一老翁摔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男人就从他的身边经过,没有停留,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有女人绝望的坐在一旁,大声嘶吼着一个乳名,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有人颤抖着推车,小小的车上坐着孩子,妇人,老人。
那人浑身哆嗦着,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人群望不到头,浩浩荡荡。
远处忽传来了惊呼声,有骑士冲杀了出来,高高挥起长刀。
行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
骑士砍杀许多,直到疲惫了,方才收刀,拿上人头离开。
一路往前走,经过了好几个村镇,村镇空荡荡的,渺无人烟,他们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经过了几个城池,还不曾靠近,就有骑士和士卒上前驱赶,打杀。
他们不接纳亡人。
那些散吏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亡人们,眼里闪烁着绿色的光。
几个人冲杀去,拉扯一个妇人,男人冲过去,官差们乱刀砍杀,将其人头挂在腰间,拖拽着妇人远去。
火焰熊熊燃烧着,烧成了尸山血海,恶鸟闻声而来,不断的俯冲,撕咬,扯下大一口的肉来,再次拍打着翅膀飞离,血海看不到尽头,数以万具的佝偻骨头从血海之中伸出手来,也抓不住能活命的稻草。
亡人只能继续走。
也不知目的是哪里,只是看着远处有人在走,便也跟着走。
也不知哪里能活命,总之,现在还没死便是活命。
朔州。
田子礼站在城墙上,皱起了眉头,看着远处那浩浩荡荡的亡人。
士卒们守在路边,亡人看到他们的反应,都是要跑,需要官吏不断的呼喊,告知他们此处接纳亡人。
冀州距离朔州并不近,可他们无处可去。
“多谢上吏.多谢”
男人拿起干饼,跪在地上朝着散吏磕头,散吏原先烦躁的脸色略收敛了些,挥了挥手,转头看向下一个人。
城楼下隐隐约约的传来抽泣声。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哭声越来越响亮,甚至有点盖过了那些官吏们的声音。
田子礼沉默着看着远处。
两行清泪从他的脸上悄然滑落。
“田公!!”
有官员急匆匆的冲上了城楼,手里拿着许多文书,急得满头大汗。
“太多了,今日又来了三千余人,城外的娄发镇,二狼镇,不术村都出现了骚乱,娄发镇有亡人偷窃,被村民打杀了三人,二狼镇有亡人与当地村民斗殴,有六人死,十三人伤,不术村民驱赶亡人,如今还不知死伤有多少.”
田子礼用衣袖擦了擦脸,看向了他,接过文书,查看了起来。
“看来还是得沿路派遣军士驻守。”
“田公,还有就是这安置事,城内已经安置不下了,城内也出现了许多骚乱.”
两人正在城楼上商谈,城下却再次出现了骚动,田子礼看向远处。
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有骑士开路,驱赶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亡人,正朝着此处前来,田子礼并不意外。
他早已知道了来人是谁,甚至连他们的来意都知道。
他赶忙吩咐文士做好准备,自己则是往楼下走。
当田子礼走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一辆马车飞奔而来,不知惊吓了多少人,来到城门口,祖珽一溜烟的从车内钻了出来,快步跑到了田子礼的身边,收拾了一下穿着,“来了?”
田子礼轻轻点头。
祖珽便跟着他一同出了城,当士卒们将亡人分开之后,那些军士们也停下了脚步,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军士之中行驶而出,平阳王高淹从车上走了下来,看向了左右的亡人,眉头紧锁。
祖珽当即上前拜见,“祖珽拜见大王!!”
“田子礼拜见大王!”
高淹这才看向了他们两人,“亡人竟有如此之多吗?”
“冀州大战,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祖珽眼眶泛红,他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还请大王见谅,吾等不曾等到您前来,就私下里允许各地接纳亡人,主要是诸郡县都怕出问题,不敢接纳,总不能让他们都死在野外啊”
高淹长叹了一声,“能安置下来吗?”
“朔州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如今尚且还能维持,过几天,只怕就不够用了。”
高淹抿了抿嘴,田子礼则是请他进城。
同样是刺史,高淹跟高阿那肱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高淹是宗室诸侯王,当今皇帝的哥哥,名声非常的好,为人宽厚,除却王爵,还有太傅的官职。
在得知是他要前来的时候,田子礼便有些不安。
可若是不采取强硬的办法,那对方又会收走朔州的大权。
几个人往城内走去,三人皆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可三人所忧,却又不是同一件事。
到了官署,高淹接见了此处的诸多官吏们。
这些官吏们并非是刘桃子直接安排的,都是当地原先的官吏,刘桃子清理掉了其中那些不当人的,留下了一些,提拔了一些。
高淹温和的与众人闲聊,寒暄问候。
祖珽却站到了田子礼的身边,低声说道:“田公,绝对不能退让。”
“朔州必须属于主公,这是成就大事的根基所在。”
“不可挟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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