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佛之彼岸
刀花漫卷之中,张浩天手中的刀挥舞着在自己的面前织成了一道刀网,不让田野三郎的刀有机会刺入,然而,就在他挥舞成疾之时,田野三郎的手臂忽然停住了,刀花顿失,刀尖正好对准他有右心脏,而此时,张浩天的刀已经挥到了身体的左侧。
要知道正常的人在高速的挥舞之中,手中的刀是无法做到在瞬间完全静止的,必须经过了万千次的训练,由极动到极静,正是这“雪花斩”的精粹,田野三郎练了七十年,当真是可以做到纹丝不动,便是一枚绿豆也能够刺中。
张浩天手中的刀左右挥摆着,要重回右心脏守护,绝对不会超过一秒钟的时间,可是,田野三郎也只需要这一秒的空隙,他的刀已经闪电般的向前刺出,眨眼就要插进张浩天右心脏,要是刀尖没入数寸,他哼都无法哼一声便会倒地毙命。
在这一秒钟时间内,是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的,但是,张浩天在田野三郎忽然停住手臂的那一瞬间,心中知道不妙,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左移了一移。
就在他做了这个动作之后,胸前就是一凉,田野三郎的刀快得甚至让他一时之间感觉不到疼痛,已经从他的两胸正中穿了过去,刀尖从后背透了出来。
虽然匆忙间避过了致命之处,可是张浩天的大脑中并没有惊慌失措,这时,他又做了一个让人意外不到的动作,将自己手中的刀架住田野三郎刀锋,不让它在自己的体内下劈,而他的身子,竟然向前扑出,直穿到田野三郎武士刀的护柄处,右手仍然用自己的刀格住田野三郎的刀锋,而他的左手,却蓦然伸出,击向了田野三郎的咽喉,这是真传洪拳中的“龙抓手”,招式的本来目的是锁喉,但是,锁喉的杀伤力要慢一些,田野三郎的刀无法下劈,但可以在他的体内搅动,自己这用尽全力的一拳要是击在了田野三郎的咽喉上,他不死也要重伤。
田野三郎的“雪花斩”的确是当刀穿过敌人体内时再用力下劈,让敌人的胸腹尽裂,一分为二,想不到张浩天会用这样办法来破解他这一招,见到他的拳头向自己的咽喉奔来,匆忙中不及闪避,只得双手松开了刀柄,脚步迅速的后退了三四步。
此时的张浩天,这才感觉到了胸前传来的剧痛,近一米长的武士刀穿透在身体里,更是让他步履维艰,身躯沉重,但是,他更是深知,这样宽厚的武士刀一但拔出来,喷溅的血液量是非常惊人的,他将完全无法支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将田野三郎砍杀于刀下,可是以此人的经验,当然知道自己难以坚持太久了,如果一昧游走,不与他接触,他插着一柄重刀,又岂能追得到。
田野三郎退出数步之后,凝望着身上穿着刀的张浩天,眼神里充满了敬重与赞赏,点了点头道:“难怪平助会死在你的手里了,反应与急智是天生的,对于练武者极为重要,张先生,你刀法还需磨练,但天赋是超一流的,吕东杰比我强,连他收的徒弟也强过我的徒弟,我是彻底输给他了。”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却从腰间缓缓的拔出一柄短刀来,这样的短刀,被日本武士称为“协差”,是近身搏斗保命所用,现在他长刀已失,自然只有动用短刀了。
虽然田野三郎只有短刀,但张浩天却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自己是无力与田野三郎再缠斗下去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过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他都要坚持下去。
瞧着张浩天穿刀染血的胸腹,可是却依然凶悍的眼神,田野三郎又点了点头,道:“张先生,你是一个值得让人崇敬的中国武士,非常了不起,可是现在你必须注意了,因为我会用出自己最厉害的招式对付你,这一招叫做‘佛之彼岸’,是我自创的,一招使出,必见生死。”
一边说着,他就高高的将自己的短刀举在头顶,忽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狂吼,脚步移动,向着张浩天冲了过来。
张浩天听见田野三郎这样的吼声,凝神戒备,眼瞧着他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双手高举短刀,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的破绽,当下就一刀直直的刺了过去,不过这既然是田野三郎自创的最厉害招式,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他怀疑田野三郎故意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引诱自己上当,是以控制着力量,出刀的速度并不快,随时准备应付田野三郎的变招。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田野三郎不仅没有变化,而是忽然松开了手,短刀从头顶上落了下来,他的脚下却加快了速度,身子无声无息的撞在了张浩天的刀尖上,而位置,正是他的心脏。
眼见着田野三郎被自己的刀对穿,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武士服,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张浩天这才明白,他说的必见生死,其实是自杀,蹲下去抱住他的身子道:“田野先生,你为什么会这样?”
田野三郎要害之处中了刀,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反而充满了一种平淡安宁的笑容,用很衰弱的声音道:“佛之彼岸,就是……就是解脱,我虽然出家,但心中……心中的魔障一直……一直未除,早就有以死证道之心,但总感觉尘缘……尘缘未尽,缺少勇气,没想到你会忽然出现,这一定……一定是佛的旨意,告诉我是脱……脱离苦海,消灭魔障的时候了,你……你破了雪花……雪花斩,我已经替……替平助尽……尽力……了,我现在要……要去见他们……他们母子,好高……高……”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有若蚊鸣,最后的那个“兴”字始终没有吐出口,就闭上了眼睛,脸上却说不出的安详。
抱着在自己怀中死去的田野三郎,张浩天忽然觉得此人既是一个可恨之辈,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他家世代是天皇的侍从武士,效忠之心,就和他们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一样,那怕是临死,也没有为入侵中国犯下的罪行而忏悔过,那是因为在他心里,是觉得在中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皇,为了国家,从一个日本武士的角度来看,这甚至是他们的荣誉与光彩。而在情感上,他是一个痴情之人,准确的说,对于白蝴蝶,他是痴情的,否则的话,以他的身份与条件,绝不会带她到日本来,也绝不会舍弃可以为家族争光的政坛生涯,一直陪在白蝴蝶身边,由于一时的嫉妒,他害了吕东杰,但是,却遭到了惨烈的报应,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女人杀死了亲生儿子与她自己,在无尽的痛苦中活了数十年,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这时候,他渐渐感觉到浑身无力,躯体发冷,知道自己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失,已经没有可能再走下这白雪皑皑的富士山,田野三郎说佛的彼岸就是解脱,而死亡,无疑是彻底解脱的法门,但是如果自己死了,真能得到解脱吗。
强烈的求生欲让张浩天想要站起来,可是,当他刚刚支撑着站立,只觉一阵头重脚轻,天眩地转,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仰面躺倒在地上,身上插着的那柄武士长刀被地面一撞,刀身向上移动了一截,而这一截,全是如红漆般的鲜血。
奇怪的是,此刻的张浩天似乎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他的脑里出现了茫茫的一片白雾,雾里有一些人影时隐时现,有男人,也有女人,他拼命的想睁大眼睛看真切,可是,眼皮间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最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浩天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光明,却见自己躺在一间小屋的床上,头顶上有一扇窗户,一道阳光从窗户中穿透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张浩天忍不住将身子移了移,只觉胸间一阵疼痛,掀开被子一看,却见胸口处的伤口已经被白纱布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而且还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显然里面还敷着药。
正在这时,听见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和尚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这个中年和尚,正是田野三郎的师弟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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