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猛吸一口气,木力格黝黑的脸膛上涌起一阵不为人察觉的暗潮,粗壮的身体上一副裹得严严实实的兽形吞环锁子甲在阳光下闪耀着明晃晃的光芒,腰间的厚刃砍刀随着他前进的身体微微晃动,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实在是一场值得期待的大战,若是错过这等精彩的战事,只怕会一辈子感到遗憾的,幸好大人还算给自己面子,总算把这第一场拼杀交给了自己师团,虽然知道这第一天的战事无论如何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毕竟这是第一仗,第一滴血将会在这里流下。
眼见得工程兵部队在自己手下配合下已经将各种远程攻击武器推进到了双方攻击的临界线上,一切准备已经宣告完毕,只等自己的最后命令,木力格没有再作任何犹豫,果断的大手一挥,旁边的传令兵得到主将的命令,手中早已高举的小旗猛然下挥。
一阵阵刺耳碜人的声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咯嘣”“嗽嗽”“哗啦”,首先发起攻击的是强力投石器,随着巨大的投石臂突然放开,伴随着巨大的后坐力,庞大的投石车全身一阵巨抖,或大或小的青石和玄武石在空中形成一片陨石雨,轰隆隆夹杂着凄厉的尖啸向正前方的卢龙南城门楼飞射而去,几秒钟后,陨石雨飞行到达目的地上空开始滑落,坚硬的石块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冲而知在城楼上顿时砸起无数尘烟。
短短两波石雨攻击,破败的墙头城楼便告冰消瓦解,轰然倒塌,而运气差的太平军士兵甚至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砸成肉酱,一般的木盾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极具冲击力的强力武器,唯有巨大厚实的包铁橹盾能够支撑,但是在这种连续不断的巨石攻击下,即便是包铁橹盾一样应付得相当吃力。就在太平军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的时候,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又开始一浪接一浪的形成,密密麻麻如同飞蝗般的弩枪只是一闪便掠过城墙和敌军之间的距离向着城墙头倾泻而来,尚未来得及作出其他反应,本来已经在石雨击打下摇摇欲散的包铁橹盾根本无法经受得起这种锋利无比的全铁铸枪的穿刺冲击,一阵阵“噗哧噗哧”的沉闷声伴随着一声声士兵凄厉的惨嚎,那是弩枪在刺穿了橹盾后给士兵造成伤害后发出的声音。弩枪风潮尚未完全结束,第二波的石雨再次降临,给正在四处奔逃的太平军士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整个城楼已经变成了血河肉山,士兵们的身体在这种毁灭性的打击下已然变形,血浆、肢体、尸首、乱石,乱七八糟的堆砌在一起,这就是卢龙南城门此时的最真实写照。
躲在城墙垛口后的江彬痛苦得连脸都有些扭曲,眼看着敌人如此猖狂肆意的对自己这些弟兄逞凶,自己却毫无任何办法,自己一方的远程打击武器和对方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威力上都远不是一个级别,此时的自己唯有忍耐,忍耐,再忍耐,他知道对方一样在等待自己的投石器和弩箭群的攻击,他现在却不能也不敢使用,好钢要用在刃上,他不能在此时暴露自己,这些武器必须要等到敌人的攻城步兵跟上来后才能发威,否则只会在招来敌人的打击后烟消云散。
就在第二波打击*般冲击着敌人城门墙楼上时,木力格已经断然下令第一联队发起攻击,呐喊着的高岳士兵高举着云梯,推着越城车和撞城车嚎叫着疯狂的向城墙脚下漫卷而来,而此时已经调整了打击精度的第二波远程袭击尚未结束。
听到城墙下怒吼的声音,江彬不用想也知道敌人的第一次步兵冲锋终于开始了,悄悄抬起头瞅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士兵奔行速度很快,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歪歪扭扭的向着自己方向猛扑了过来,几百米距离,只有短短几息时间便已经缩短了不少,来不及多想,江彬暗中给一直等待自己命令的传令兵一个手势,随着传令兵的急促的口哨声,一直埋伏着未敢出声的投石器和弩箭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同样是投石器,同样是弩箭,造成损伤却大不一样,仅仅是手中的大盾在奔跑中根本无法给予士兵带来太多的保护,一浪接一浪的箭雨石流倾泻在蜂拥而来的高岳士兵头上,干枯的土地上顿时成了血流成河,奔涌向前的士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巨石和弩箭压扁或刺穿,饶是他们身体再强壮,在面对这种用机械压发出来的武器一样是脆弱得有如婴儿,原本雄壮得阵型一下被戳得有些凌乱,就像一张整齐的布匹突然被无数支箭矢洞穿,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显得那么刺眼残酷,远处观战的木力格气息一下子变得紧了许多,眼中也闪动着冷酷的暗芒,但自尊让他已然保持着沉稳:“观察哨,给我看清敌人的投石器和弩箭阵地位置,命令我们的投石器压制对方!机动箭塔推进速度加快,命令他们给我扫荡敌方城墙上的一切活物!”
当一拨又一拨的石雨光临在自己投石器群上空时,江彬知道敌人已经在采取对应措施了,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一方的投石器虽然威力小了许多,但机动性却得到了很大提高,在连续发起两波攻击后,早已改换部位,敌人的报复性袭击不过是白费石弹罢了。不过当西北军高耸的箭塔开始缓慢的向着城墙推进时,江彬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阴沉下来,这种移动箭塔对城墙低矮的卢龙城来说威胁性甚至超过了那些威力强大的弩车和投石器,这些身居高处的家伙不但可以凭借高处的优势反制自己一方,而且处于良好观察位置的哨兵甚至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用旗语通知后方主帅以及投石器和弩车己方的弱点和漏洞,可以极大提高对方攻击一方的力度,这是一个极大的祸患,自己只怕是只有舍弃一些投石器来换取和这几座箭塔的同归于尽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江彬便断然作出了决定。
看见己方的箭塔甚至还未来得及完全进入作战位置便遭到了敌人如同疯狂一般的猛烈攻击,木力格显得如此无奈,敌军的主将看来也对箭塔的威胁甚是清楚,甚至不惜以暴露和牺牲投石器来换取和自己箭塔的同归于尽,虽然自己一方的投石器攻击群很快就对敌人暴露位置的投石器实施了毁灭性打击,但敌人的战略目的的已经达到,自己的几座箭塔在遭到敌人无数巨石轰击下已然是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在后撤的途中轰然倒地,化为废墟。
喟然叹息,木力格有些后悔,自己该将箭塔的推进位置安排得更具隐蔽性和阶梯性,这样即便是敌人得手,自己也可以消灭更多的敌人一方的投石器,至少也可以为以后的战事打好基础,这样白白损失了几座箭塔也只消灭了区区几个投石器,似乎有些不太划算,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随着汹涌的兵潮终于逼近了城墙,攻防战也进入了最高潮,蜂拥而上的高岳士兵已经忘记了一切,灵巧的云梯和高大的越城车一下子将城墙与脚下的土地连成了一片,咆哮着、呼喊着、怒吼着,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巨斧、砍刀,像一股暗褐色的潮水猛然扑上了城墙这座大堤,而早已咬牙切齿的太平军更是严阵以待,两军的短兵相接,顿时溅射出无数绚丽的火花。
刀枪相接,斧戟交加,城头上立时上演了一场活生生的血肉交换战,残肢、破头、肠肚、五官,似乎这里成了一座器官交易市场,最廉价的交易市场,所有士兵都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一点,那就是杀死对方!
灵活的翻动着手中砍刀,一个高岳士兵的头颅就这样轻松的被砍落,骨碌碌的直朝向城墙下滚去,一抹得意的神色尚未浮起,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突然冒出一支锋利的带着丝丝血丝的铁枪头,这个时候剧痛才从胸间传来,刚刚从对方腰间抽出砍刀,暗红的血浆甚至喷溅了自己一脸,正想兴奋的大吼一声发泄一下,忽见间发现自己的喉管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眼睛正好看见一把犀利的长剑正好掠过自己脖颈。这种华丽无比而又残酷真实的场景在这座城头每一刻都有无数次在上演,如果有一个旁观者,只要他站上一刻,就再也没有任何兴趣看下去,因为这实在是太普通了。
当最后一座攻城车被敌人油弹和火箭攻击后燃起熊熊的大火,木力格知道今天的战事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自己一个联队的精锐士兵换来的竟然是两千残兵,这还包括配属给自己的工程兵的损失,这难道就是太平军的战斗力,是他们太强还是自己的部队太弱?木力格有些愤怒,又有些迷惑。虽然已经有一定思想准备,但木力格还是被这巨大的损失刺痛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木力格忍不住将手中的指关节按得咯嘣作响,眼中伸缩不定的暗芒像蛇信一般吞吐游移,好一个江彬,还真有一手,不过不这样,是否这场仗也显得太过平淡了,没有一丝悬念的仗,打起来也太过无味,透过战场阵阵火烟,木力格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倒塌的城墙头上,明天,明天我看你又会怎么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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