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永言赶到王安风院子里的时候,任永长正在帮着收拾刚刚交手的时候被那名天青门武者踏出的裂痕,院子里处处都是一片狼藉,蒲永言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上前帮手。
弯腰的时候,顺势偷眼看了一眼屋子里,看到王安风和金高驰两人对坐,赶忙又垂下眼来,装作忙碌的模样。
“金先生请用茶。”
王安风给那男子上了一杯茶,二人对坐,金高驰原本只是客气地拿起饮了一口,却觉得茶虽寻常,入口却混无半点燥气,不由得赞了一声,道:
“公子沏的好茶。”
“在下能够喝地到,算是运道不差了。”
王安风笑了下,道:“金先生客气。”
“若非先生仗义出手的话,今日在下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先前未曾多谢,在此谢过。”
金高驰自然连道客气,两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念头和打算,表面上却是一副宾主齐乐的融洽模样,喝了两盏茶,寒暄几句,金高驰便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微笑开口道:
“我闻到这屋中,隐隐有一股药香味道,难道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岐黄之术了么?”
王安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将早已经准备的说法和盘托出,苦笑道:
“让金先生见笑,实在是在下身子虚弱,不得不如此罢了,中原有句老话,叫做久病成医,大约便是在下这样情形了。”
“可惜,若非是身体虚弱至此,或者在下也已经修行武功到了不低的境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须得要日日服药,才能勉强度日,倒是让人取笑。”
“公子说得什么话。”
金高驰口中宽慰,心中却是略微了然,难怪眼前青年看似是半点武功都不会,却能够指点任永长刀法,令其以一手基础的刀法招式,拆解开天青门的上乘武学,如此观之,恐怕是家学渊源之辈。
心中念头闪过,觉得眼前之人更有招揽的价值,金高驰面上不露分毫,复又笑道:
“公子何必如此低沉?我观公子面相,乃是大有福气之人,来日方长,公子又如何知道将来不会有机会得了宝药,伤势痊愈,然后习武,自可以一日千里?”
王安风故作苦笑道:“金先生勿要取笑在下。”
金高驰义正言辞,道:“公子说什么取笑,实在是金某见到公子风度,心中有感而发罢了。”
王安风顺势叹息道:“在下承先生好意,却不知天地之广,哪里能够找得到这样的机缘?”
金高驰等得便是这个时机,放下茶盏,正色道:
“公子机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金先生是说……”
金高驰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大有指点江山之势,道:
“风云变幻,乾坤逆转,公子可知,而今天下之势?”
他的言语中似乎有些考究之意,王安风点头,诚恳道:
“在下虽然常在家中,却也是有所耳闻。”
心中默默‘翻译’道。
虽然泡了一个月药桶。
但巴尔曼王是我杀的,是以我知道。
金高驰不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外面王府方向遥遥一礼,朗声道:
“那么公子应当知道,而今王上未曾立后却不幸遇刺。”
“我巴尔曼王领群龙无首,而两位王子皆已成家,偌大一座王城当中,实则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以公子之才华,为何不趁机攀附其一,彼时做这从龙之臣,则天下奇珍异宝,遍及中原,远至沧海,公子尽数得而有之,区区顽疾,又有何足道哉?”
他豁然转身,一双眼睛看着王安风,道: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已经算是颇为开诚布公,其中满是招揽之意,若是常人,顺势拜下便是了。可王安风却也明白,此时对方一开价自己便答应下来,在其眼中定然得不到重视,须得要稍作推辞,彼此试探底线。
可尚不曾等他开口,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怪叫,大声道:“去你丫的糊弄谁呢,你说加就加,你说拜就拜,那老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疯子,还不成啊我告诉你。”
“不要……噫?!大和尚你做什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伴随着虽然没有具体文字,却又清晰而复杂,混合了‘惊恐’和‘期待’感觉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安风额角微痛,若非久经阵仗,恐怕当场就要绷不住。
当下抬手捏了捏眉心,遮掩住哭笑不得的神色,整理心绪,迎着金高驰抱歉笑道:
“金先生好意,在下惶恐。”
“可惜在下天性闲散惯了,恐怕做不来当人麾下之臣的事情,到时候惹恼了殿下,反倒还要连累金先生受罪。”
金高驰微微一笑,他心中自是知道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有备而来,一震衣摆,重又坐下,安声劝道:
“这确实公子多虑了。”
“大殿下雄才伟略,豪迈过人,颇有乃父之风,二殿下机则是以诚待人,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以公子之才华,无论委身于何处,二位殿下珍而重之还嫌失礼,又如何会责怪公子?”
王安风复又推脱,如是者三,一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昏沉下来,金高驰口干舌燥,所提及的条件,已经从奇珍异宝,王子看重,荣华富贵,抬到了为了这领地之中数百万百姓安危,不受动荡扰乱,王安风方才勉强点了头。
金高驰于是大喜,起身一下把住了王安风手臂,道:
“如此,还请公子随某一同前往殿下府中。”
“殿下若是知道公子愿意相助,定然心中欣喜。”
王安风笑意不变,自这句话中已经推测出了眼前这人应该是二王子的属下,而非是那心思简单的大王子。
蒲永言已催车在外等候,金高驰将礼数做足了,主动为他掀开车帘,让他进去,然后由一城校尉作为御者,四马拉车,在道路上疾奔了两刻时间,方才停在了一座府邸之外。
王安风下了马车,怀中仍旧抱着那暖炉并黑白小兽,一人一兽同时抬眼看了一眼这府邸,这府邸布置并不如巴尔曼王王府那样招摇,反倒是显得朴素沉稳,一股厚重之意扑面而来。
金高驰跃下马车,伸手虚引,微笑道:
“王公子,还请一同入内。”
王安风从这府邸上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跟随在金高驰的身后,缓缓向内走去,所见虽然看似平淡,但是杀机暗藏,五步一伏,十步一卫。
虽是王子别宫,却完全是按照军阵扎营的规格布置。
想来就算是他不插手,王位最后也是要落在这位二王子的身上。
如此也好。
只是可惜,那胡璇儿师徒似乎并不在这里,难道是投靠了大王子一方?是她们二人觉得大王子心思直接鲁莽,相较于心机阴沉的二王子,更容易控制么?
王安风心中念头纷纷,跟在金高驰的身后,这段时间当中,他们二人已经经过了重重隐藏的守卫,停在了大堂之外,侍卫入内禀报之后不久,便即传宣他二人进去。
入内之后,视野陡然一亮,大堂内部装饰简单,两侧墙壁之上,悬挂各类兵刃,其上皆有战痕,显然是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厮杀洗练,一股肃杀寒意,充斥屋中。
上首处坐着先前王安风曾见到过的那位二王子殿下。
此刻他身罩暗纹黑衣,额上束带,颇有英气,左右各有三人,或为年迈老者,须发皆白,或为美艳女子,却无不有一身气机,显然是在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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