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风在这宁政城里一直盘亘了有大半月的时间,距离年节也不过五六日。
一来是有事情要做,二来也是舍不得这里的烧饼米粥,在那位汪护卫眼里,这城里的烧饼可是能和花楼里的姑娘相提并论。
离了这里,可要去哪里去找这么好吃的烧饼?
自然要吃得足些。
何况还有舒舒服服的屋子床铺,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也就没打算现在便走。
只是可怜了客栈掌柜周冈,陪脸陪笑,还得要赔钱,每每看到那轻松自在的少年,就会想到自己那赔了本儿吐了血的买卖,心里面都在滴血,恨不得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抽他丫个鼻青脸肿。
真他娘是猪油蒙了心!
当时候怎么就想着要糊弄这位爷?
可瞅瞅自家能把一头肥猪扇懵掉的大巴掌,他咧了咧嘴,只是轻轻在脸颊上拍了一下,舍不得下重手。
无论心里再如何埋怨,面对那位爷的时候,该笑还是得笑,不但笑,还是得要笑得真心实意,笑得诚诚恳恳,笑到了客栈里自家的小二都觉得自己开心,可背后那一把辛酸泪,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叹息一声,周冈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抬眼去看,果然看到了那位年纪不大的大人又将自己给反锁在屋中,门窗关得极为严实,面容憨厚的客栈掌柜砸了砸嘴,收回目光,并未生出前去窥探的心思。
窥探,找死不成?!
王安风或许会有所损失,他自己却是死定了的。
不看,打死也不看。
人高马大,当年以一手凶残斧法行走江湖,闯下威名的客栈老板安分守己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一杯泡着红枣枸杞的热茶,眼观鼻,鼻观心,竟有三分‘乖巧’的意味。
这些天里,王安风每日都去少林寺后山,去那片竹林中院落,找新近出现的那位道长切磋剑法,讨教武功,偶尔从旁侧击,偶尔经常性的从旁侧击,想要知道一些赢先生的往事。
他对于紫霄宫的剑法兴趣不大,对于这些事情可是颇为在乎,好奇心一时半刻也不愿意停下,如同有一只猫儿在心里面挠着一般,痒痒的。
可那古道人却防得密不透风,任由王安风如何去试探,都没有半点成效,总是笑吟吟的,却又能够在轻描淡写之间将问题直接化去,似乎极为擅长应付这些事端。
说来奇怪,这位白发道长面目生得极是秀丽,足可以和慕山雪的师弟比拟,可是泡的茶却是一等一的难喝,写得字也是丑,比起村中蒙学的孩子都要差许多。
王安风想了想,觉得大约是老天爷在古道长投胎的时候喝多酒,起了狂性,把道人的一身天份收拾收拾,整理成了十分,九成分到了剑术上,剩下一份则分毫不剩地放到了脸上。
毕竟,按照三师父的说法,那可是能直接当饭吃的脸,王安风拍马都赶不上。
扔到大街上都绝对饿不死,搞不好还会被哪一户大户人家捡回去做了床上快婿,不费吹灰之力讨个美人儿当婆娘。
或许是两个也说不定。
所谓一龙二凤双飞燕,美不胜收。
鸿落羽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可总是笑吟吟的道长便会皱起眉毛,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鸿落羽,那眼睛明亮得很,像剑,也很锐利,似乎在考虑从哪一个角度下剑一样。
而王安风则只是在一旁练剑,看着自己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长辈,觉得三师父嘴里那所谓美人儿,一定没有道长生得好看。
食色性也,人的本性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可不知为何,赢先生在看到道长这张脸的时候,就从未有过一点好脸色,臭得厉害,连三师父都不敢靠近。
而道长却偏生有事没事便要往先生附近凑。
先生脸色越难看,他便凑得越起劲。
每每这个时候,王安风心中便会极诡异地升起小时候看着村里大人们放爆竹,下意识捂住耳朵时的紧张感觉。
既想看,又不敢看。
圆慈便很直接,双眼一闭,盘腿坐在青石之上,低声诵经,陷入入定的空明境界,吴长青则是直接装作睡着,双目微阖,片刻就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
鸿落羽落在王安风旁边,砸了砸嘴,看着那边脸色臭得夸张,却又未曾离去的青衫文士,用肩膀碰了碰王安风,然后迎着少年不解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道:
“你明白为何为何要做那些事情了罢?”
神偷的声音中带着唏嘘和感慨,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边,似乎怕少看了一眼,便是偌大的损失,嘴里则是一刻不停,道:
“便是为了现在这种紧张刺激的心境感觉……”
“嘿,几乎令人欲罢不能啊!”
王安风心里面一个哆嗦,险些把剑给扔下去。
当下手持长剑,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练剑,不敢搭话,更顾不上告诫鸿落羽勿要开口。
“你怎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鸿落羽得不到回应,挑了下眉毛,下一个瞬间,刚刚还在王安风旁边感慨的神偷只来得及留下一声短促而高昂的呼喊声,就直接消失在了孤峰之上。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