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坚硬的手机正紧贴在他袖口内侧,只要稍微抬手,就有可能掉下来。
“——对了,”江停猝然打断秦川,说:“关于晚上下山撤离的安排,我还有点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
江停后背已经渗出了微微的冷汗,但表面却疏离平淡。他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现场编造出什么话头来,突然只听背后:“哎!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川一回头,老蔡气喘吁吁奔过来,一把拽住了他:“哎呀我说秦哥——”
秦川愣了。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老蔡已经拽着他往不远处走去,愁眉苦脸地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们老板他犯病了!怎么办呐您说?不是我们不想做这笔生意,也不是我们想耍任何花头,但他他他……”
秦川被拉着穿过空地,强行把手抽回来站住了脚:“到底怎么了?”
“他不愿意跟您一块儿走!”老蔡一跺脚,挡在秦川身后,恰好遮住了不远处的江停:“老板说您两位曾经有点儿过节,您曾经放话说要搞死他,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秦川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我去解个手,”江停匆匆丢下一句,甩开马仔大步走向屋后的灌木丛,背对着空地迅速拿出手机,输入了早已窥见的密码。手机顺利解锁,屏幕上呈现出刚才阿杰发来的地形图,江停拿自己的手机咔擦拍了照,上传点击发送。
几秒钟后,山下指挥部里,吕局手机嗡地一响。
所有正焦灼等待的各级领导同时噌地起身。
江停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出灌木丛。
“……我要是真想弄死你们王老板,早几年前就已经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反正只是两个小时的路,等到了交易地点我就撤,如果还叽叽歪歪的话,这笔生意不想做就别做了,啊。”
秦川拍拍老蔡的肩,不再跟他多啰嗦,踩着草地走上前,迎面正撞上江停:“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大事,姓王的孙子磨叽。”
手机从江停袖口轻轻滑进掌心,他注视着秦川的眼睛,那一瞬间两人面对着面,相距不过咫尺。
老蔡在身后欲语还休:“哎呀秦哥——”
“有完没完?”秦川一偏头。
江停手腕一动,手机神不知鬼不觉,转瞬间进了秦川的右侧衣袋。
老蔡眨巴着眼睛,语塞两秒后无奈地举起双手:“行行,那我回去劝劝我老板吧。嗨!谁知道他矫情什么?这叫什么事儿!”说着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秦川狐疑地转过头来,江停已经不疾不徐收回了手。
他那张从来都平静放松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刚才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细节,甚至连眉梢都不动一下,只略微俯身凑近,抬手掩住自己半边侧脸,同时在秦川耳边轻声道:“闻劭让人给老蔡打了点钱,所以他会劝姓王的安分点,你一路上别跟王鹏飞独处就行了,省得他生事。”
话音未落秦川上半身向后一仰,稍微拉开了点距离,眼底光芒戏谑:“……江队。”
江停:“?”
“小的还想多活几年,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生路吧。”
江停:“…………”
秦川满脸真诚至极的遗憾,彬彬有礼一欠身,抬脚上了车。
·
车队在阴霾的天空下缓缓启动,悍马在空地上调了个头,驶向村寨口。
秦川将带王鹏飞这行车队去隐匿已久的地下制毒工厂,完成交易后黑桃k率先回到云中寨,然后他们趁夜一道下山。
然而——现在交易地点的路线图已经被发给指挥中心,s省刑侦总队、建宁刑侦、禁毒、技术支队及特警防爆大队将出动大批精锐火力去包围交易现场,是否能将这伙活跃多年的特大贩毒集团一举剿灭,就看接下来这猝不及防到来的背水一战了。
北风吹着哨子掠过山顶,江停深吸一口混杂着铁锈味的寒气,肺部刀刮似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
身后传来脚步声,保镖上前请示:“江哥,您去后屋歇歇吧?”
——他们果然不会让他一人待太久。
江停没作声,转身走向村寨,保镖追在他身后:“哎对了江哥,您看见鬼哥他们几个了吗?怎么没见跟您一道回来?”
“我们分开了两辆车,他们在后头。”
保镖不敢多问,只喔了声,突然听见远处土路尽头又传来引擎轰鸣,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哎?他们回来了!”
怎么可能?江停意外回头。
果然不可能,回来的并不是贡阿驰跟他两个早已死得不能再死的马仔,而是刚刚才离开不久的悍马车——秦川!
保镖疑惑道:“秦哥落下东西了吗?”
江停神情一变。
不知为何看见那辆悍马调头回来的同时,他的眼皮突然抽跳,无来由的心悸猛地撞上了咽喉。下一刻,轮胎在他面前吱呀停住,紧接着车窗降下——
江停抬起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孔,没人能注意到此刻他脸色竟然有点发白。只见车窗后露出秦川似笑非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那着手机,冲江停晃了晃:
“哎,江队。”他笑道,“我突然有个事儿想找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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