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貌相像又要作何解释?
自己和姐姐容貌上至少有着六七分像,如果姐姐不是燕家人,那么自己也有极大的可能不是燕家人,自己姐弟俩和燕二太太并不相像,但却和燕子忱的确有着几分像,或者……爹是真的,娘不是?
不,不可能。燕子忱夫妻纵然不是浓情蜜意,却也是真心相守,况且婚姻岂能作假,二太太若是继室的话,这件事是压不住的。
抛开这点疑虑不谈,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姐姐和自己,确乎不是燕家人,而萧天航对燕子恪的憎恨也证实了他确实与步星河关系匪浅,并且还在认为步家的灭门与燕子恪脱不开干系,而尤为重要的一点是,萧天航对姐姐这样好,甚至可以忽略姐姐和燕家的关系,以及他做为最重要的亲属曾参加过姐姐的洗三礼——所有这些线索都围绕着燕家、步家和他萧天航这三个点彼此牵连,这么一想,莫非……
姐姐的身世,与步家有关?
而不管怎样,现在唯一对当年那件事最清楚的人,可能除了燕子恪和燕子忱,就是他萧天航了,想从燕家兄弟俩口中得到真相难于登天,从萧天航这里找到突破口反而相对容易一些,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模仿步星河的字迹写上一封信交给萧天航,只有这个方法才有可能撬动他咬紧的牙关了。
燕九少爷揣在袖里的手紧紧地攥了攥,真相,已经不远了。
……
月曜日一早,萧宸就找到了青竹班,“那封信我交给了家父,他请你今日散学后前往敝府一叙。”
“去贵府就不必了,”燕九少爷道,“请转告令尊,他几时有空,请前往长春别苑一见。”
长春别苑是由元昶提供的元家位于京都城内的一座别馆,日常没有什么人住,近些日子每日散学后,燕九少爷和崔晞都在里面泡着,谁也不知道两个人都鼓捣了些什么。
萧天航在次日让萧宸带了消息给燕九少爷,约定了待他散学后在长春别苑一见。
彼时燕七元昶和萧宸还要参加综武队的训练,因而等在长春别苑的只有燕九少爷和崔晞。
萧天航是一个人穿着便服来的,进门便被水墨带着行往一处轩馆,进门便见一扇白纸屏拦在眼前,屏上洒着墨渍,正要转过纸屏进去,忽听得一声响,却见纸屏上垂下一挂竹帘来,竹帘不停地往下落,纸屏上竟然多了一条蛇影,蜿蜒摇晃着,像是要冲着他扑过来。
萧天航有些惊异,正要细看,却被水墨请着,径直绕过这扇纸屏往后行去。
然而还未走得几步,前方便见一个穿着纱衣的偶人立在当地,正有些不明所以,忽见偶人身上的衣服起了火,一大团火球瞬间将它包住,然而就只是这么一瞬间,偶人身上的衣服已是消失殆尽,地上却不见半点残屑!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萧天航又惊又疑地问向水墨。
水墨表示自己只是听令办事,没有给萧天航做任何解释。
萧天航只得继续跟着他往深处走,一时又看见了跨山引水用的渴乌、在墙上投影成巨大的鬼脸的一堆垃圾、一点火就炸掉的玻璃罩,以及把全身都刷上颜料后和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小厮……
萧天航越往里走越惊异,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异物馆,直到终于在这轩馆的尽头处,看到了立在那里的燕九少爷,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美少年,懒洋洋似笑非笑地望着这厢。
“不知燕小公子这是何意?”萧天航凝眉看向燕九少爷。
“萧大人此次来又是为何呢?”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反问。
萧天航顿了顿,沉着声道:“我想知道,那封信你是从何得来?”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您。”燕九少爷不紧不慢地道,展眼看向萧天航,“您一路走过来,所见到的这些景象,是否觉得有些眼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萧天航皱眉。
“这些东西的原理,我可以为您一一解释。”燕九少爷说着,竟然真的一件一件地为萧天航做了详细的解说,而萧天航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有急切,有激动,有震惊,也有不肯置信。
燕九少爷边说边细细地观察着他,看到了他的这副神情,心下已经有了七八分了然,当介绍完最后一项,燕九少爷慢声地问向他:“萧大人,我所说的这些东西,您是否觉得有些熟悉?”
萧天航似乎很花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汹涌的情绪按捺住,半晌方哑着声道:“不知燕小公子弄的这些东西……是从何处想来?”
“这个问题,我想即便我不说,您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燕九少爷看着他,“我们不妨开门见山,您知道我的意图,我只想弄清家姐的身世,不得到答案,我不会罢休。”
“这又是何必呢?”萧天航深深地望住他,“小七她并不在乎这个,她安于现在的生活,你又何必要给她增添烦恼?”
“我并没有打算把真相告诉她,”燕九少爷道,“但我必须要知道真相,你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可以,我告诉你,因为燕家并没有那么的安全,有人曾经想要害她,虽然没能要了她的命,但却让她胖了很多年,饱受了许多嘲笑和冷眼,而那个人之所以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家姐不是燕家人。萧大人,你说,这种情况下,教我如何不去想法子弄清楚原因?我若要保护她,就必须得弄清楚根由,就必须得知道敌人是谁,为什么会成为敌人,以及要如何才能化解和避免。萧大人,你认为我这么做是错的吗?”
萧天航惊讶又急切,向前跨了几步,立到燕九少爷面前:“要害安安的人是谁?!他现在何处?!”
“萧大人,你只听我这么一说,便已是这般急切,可知我眼睁睁看着家姐就在我眼前受到伤害,又是怎样的心情?”燕九少爷盯着他的眼睛,“如若您也有同样的心情,就请告诉我真相,我保证不会破坏家姐现有的生活,我只想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保护家姐。”
萧天航紧锁双眉,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地,燕九少爷也不催他,只管静静立着等,过了良久,方见萧天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决定妥协,沉哑着声音缓缓地道:“你需答应我,无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都不得将安安的身世告诉她,你要保证她快乐无忧,不受困扰,你,能不能做得到?”
“放心,”燕九少爷沉声道,“我很清楚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
萧天航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崔晞,才待说话,便听燕九少爷道:“他无需回避。”
萧天航便也不再就此多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吐出去,伴随着这记呼吸,他的声音轻飘地由唇缝间散了出来:“安安她……的确不是燕子忱的骨肉。”
尽管答案已在意料中,燕九少爷乍闻萧天航说出此话,仍然觉得心中一阵颤动,强自按耐了片刻,方能开口:“那么,她是谁的骨肉?”
“就是这些奇思妙想的拥有者,”萧天航转身,望向这满轩馆的道具,“——步星河的女儿。”
燕九少爷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步星河的女儿,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没有一个证据能够让它成立——步星河的女儿为什么会像燕子忱?燕子恪为什么会把最好朋友的女儿交给弟弟来收养?杨姨娘如果是步星河二哥的妻子,为什么要害丈夫的侄女?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姐姐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死在了燕子恪的手下,她还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洒脱吗?会不会痛苦?会不会有心结?
以及,如果这是姐姐真正的身世的话,那么我呢?我又是谁?
燕九少爷听见自己虚无的声音慢慢地飘出双唇:“步星河,共有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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