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燕七出得树屋,在梯子的另一边是一架木制滑梯,表面被打磨得很平滑,角度也平缓,蹲上去直接安全到底,煮雨她们几个都很喜欢这东西,除了沏风,那位宁可跟伽椰子似的从梯子上往下爬。
今天来给燕子恪贺生的宾客都在岛上正经的正院大厅受接待,平坦又宽敞的花岗石大院儿,正面五间三架的阔朗上房,两旁是抄手游廊并一大溜厢房,后头还有大厅小厅花厅戏厅,这会子用完午宴正跟戏厅里头看戏,年轻人们早就跑去游岛了,剩下一帮大人夫人们还得再听几折才好自由活动。
燕七先去了戏厅,找了一圈没找到崔晞,又到外头院子里找,才刚找到一屏假山后头的墙根下,就听见头顶上方有动静,一仰头,正瞅见墙头上从外面搭进来一条人腿,白色暗云纹的绸面裤,下头是绣着金丝喜鹊的白地缎面靴,紧接着屁股和上身也从外面翻上来,叉腿跨坐在墙头上,脸一转,一眼瞅见墙下头正仰脸旁观的燕七,不由吓了一跳。
“干嘛呢?”燕七就问他。
这人愣了一下,先四下里看了几眼,确定除了这小丫头之外并无他人,这才略有犹豫地道:“翻墙。”
“姿势不错。”燕七道。
“……”这人反应了一会儿,才待开口,燕七就听见墙外有人压着声说话:“爷,您当心着些……哎哟喂,这要让人看见可怎么是好……”
“少啰嗦。”这人转头冲着墙外道了一句,接着另一条腿掀过来,纵身一跃落下地,正立到燕七面前儿,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又探头向着远处的戏厅看了看,道:“里头唱了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燕七道。
“哦。”这人眼珠子转了转,仰头冲着身后低喝,“金贵儿,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墙头上跟头骨碌地滚下个人来,一副精乖的猴子相,瞅见燕七在这儿立着也先吓了一跳:“哎哟娘呀!”
“你认错人了。”燕七道。
金贵儿:“……”
“去打听打听,里头还要唱多久。”这人和金贵儿道。
“爷,小的过去恐让人看见啊……”金贵儿忙道,扫了眼燕七,“你是燕家的下人吧?去给我们爷打听打听里头还要唱多久。”
燕七今天上午待客时其实穿得挺鲜亮的,鹅黄袄子榴红裙儿,只不过中午用完宴回了树屋后就换了身略清淡的衣服,看着就有点像下人朋友圈里的,“好啊,稍等,”燕七应了,提声向着不远处路过的一名燕家下人问,“里头还要唱多久啊?”
“——!”旁边这两人吓得连忙往假山后头躲。
“小的这就去问问!”那下人连忙往戏厅方向跑了去。
“你傻啊?!喊什么喊!是让你过去问!”金贵儿边顿足边瞪燕七。
“我若过去的话,回来的时候大概就不止我一个人了,你确定要我过去?”燕七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这……”金贵儿连忙看向他主子,等着他主子拿主意。
他主子却正饶有兴味地盯着燕七看,看了半晌忽而恍然般地打了个响指,一指燕七:“啊哈!你是惊梦?”
“您也认错人了。”燕七道。
“诶?……难道是他家二姑娘?年龄好像不对啊。”这人摸着下巴继续打量燕七。
金贵儿在旁边着急了:“爷!甭理这丫头了!小的悄悄进去把燕大人请出来,您见上一面就回吧,哈?”
“着个什么急,待爷先逛逛这儿再说。”这人好整以暇地掸掸袖子,转而却又贼头贼脑地向着两边张望了张望,再次看向燕七,“小妹子儿,你是燕大人的?”
“他是我大伯。”燕七道,“您呢?”
“我是他……唔,同窗,对,同窗。”这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相信这个说法,“你大伯?那你是燕朦胧的闺女?”
“燕朦胧是?”燕七问。
“燕家小三儿啊,眼睛这样的那个。”这人说着学着燕三老爷眯着眼看东西的样子,“燕朦胧是他绰号。”
“……”这绰号起的……“那是我三叔。”
“三叔……唔?那你是燕二痞子的闺女?!”这人挑起眉毛,更加仔细地在燕七的脸上打量起来。
……燕二痞子……这都谁给起的绰号……
“长得根本不像嘛!不是亲生的吧?!”这人十分欠揍地当面造谣。
“您也不像我大伯亲生的同窗啊。”燕七道。
“……”
“嘟!怎么说话的?!”金贵儿在旁边断喝。
“呃,难道你不是用嘴说?”燕七纳闷儿。
“……”这嘲讽放的真特么天然。
“好啦,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儿。”燕七摆摆手,刚要转身,却被这人一伸手握住了脑后的小辫儿——燕七今儿梳的是垂鬟,一边一个,跟门把手似的,别说这人了,武玥刚一见面的时候也直想上手握住。
“且等等,小侄女儿。”这人笑眯眯地叫住燕七。
“还有事啊大叔?”燕七转头问。
“……”大……大叔……这人笑容碎了一地,嘴角直抽:爷特么哪里像叔了?!爷这张脸长到十六岁后就再没变过好吗!谁见谁不夸爷是童颜巨根啊!这破丫头太欠揍了!气死人了!好想哭!
童颜巨根的大叔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这岛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告诉哥哥,哥哥给你糖吃。”叫哥哥!
“看你想要玩儿什么了。”燕七道,“玩儿游戏的话去找我大哥,玩儿诗词的话找我二姐,玩儿深沉可以找我三哥,玩儿跑马找我四哥,学跳舞找我五姐,学刺绣找我六姐,挑衣服款式找我八妹,想被羞辱智商找我弟弟小九,想玩儿玩具或骑竹马打仗或官兵抓小偷或放炮仗请找我十弟。以上可以单选可以多选。”
“……原来你就是小七,”这人双眼贼亮地盯在燕七的脸上,“今儿也是你的生辰吧?”
“咦,您听我大伯说的吗?”
“嘿嘿!”这人一张坊间闲汉八卦脸,“那你大伯有没有说过会送你什么生辰礼物啊?”
“这倒没有,难不成您已经知道啦?”
“呵呵,”这人笑得像燕子恪,“你且去问他要这岛的地契,看看上面写的谁的名字。”
“……”
送过鹰,送过象,送过一所水府,如今,又送了一座岛。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在某一天,他突然就送给她一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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