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灵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动弹。
“……抓住……抓住他!”人群这时才终于找找回了意识,纷纷发出惊怒变调的大吼:“快抓住他!”
士兵一拥而上,周遭混乱不堪。漫天烽烟的背景中,景灵只见谢云转过身,对他一笑。
——谢云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优柔秀美的少年了,但这一笑却在微微的遗憾中,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跳脱与自得,仿佛也很得意于方才完美的表演。
紧接着,他张开双臂,如坠落的白鸟,仰面向平原倒了下去!
景灵失声喝道:“谢云!”
他冲向垛墙边,却只见那白影一闪就消失在了滚滚黑烟里。
与此同时,战场上,单超在李敬业的大呼声中调转马头,逆着洪水般的人流飞驰而去!
砰!
烟尘四起,谢云落在地上,长矛顿时从四面八方落下来。谢云起身、振臂,顺势夺走一名士兵的长矛,行云流水般呼啸旋转,厉风所至惨叫起伏,所有人都口鼻喷血地向后翻倒。
“让——路——”
黑马在人海中撕出了两道血腥的巨浪,单超猛勒缰绳,战马咆哮扬首,随即在马蹄重重踏回地面的同时,单超俯身一把捞住谢云后腰,凌空抄上了马背!
“让你在酒楼等我……”
谢云顺手扔了长矛,只听单超低沉的声音穿透胸腔,盖住了周遭震天厮杀:
“为何我回去找你,你却不在了?”
谢云久久没有答言,□□战马风驰电掣,黄土飞扬的战场从身侧飞速掠过,很久后他才温和地开了口:“皇帝被幽禁在紫宸殿中,现在赶去,还来得及赶在皇后前头。”
·
皇城内外已布满了骁骑营铁骑,宇文虎被生擒的消息传来,宫门内外登时炸了锅。恰逢此时在城门外没有等到谢云的北衙禁军万分焦虑,正随着勤王军先锋杀到,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稀里糊涂交上了手。
北衙毕竟效忠天后已久,虽然谢云被幽禁这段时间,这支精锐禁军连番遭到打压,但还没到旗帜鲜明站出来反对天后的地步。眼下遇见颇有旧怨的骁骑营,又已经厮杀上了,马鑫等人遂一不做二不休,杀进北衙兵器库,调出了火器和手|弩,学习隔壁怀化大将军打出了勤王的旗号,一鼓作气杀进了皇城。
骁骑营一边对抗兵精马强的北衙,一边与气势如虹的勤王军厮杀,加之早已人心涣散,很快溃不成军,宫门在几番冲击下终于轰然倒塌了。
“杀——!”
满城战火,浓烟蔽日,偌大皇城登时变成了血与火的修罗场。单超率军杀进大明宫,直奔紫宸殿,前方涌出一支侍卫军企图阻拦,但单超全无惧色,直接策马撞了上去,甫一照面便将七八个敌兵斩于马下!
谢云抓着单超后背铠甲,只见漫天鲜血扑面而来,便一侧身避开。
谁知他这个动作幅度略大,连厮杀中的单超都感觉到了,登时打马吆喝了声:“驾!”
颇通人性的战马骤然提速,闪电般冲出战阵,身后数百骑兵顿时一拥而上,喊杀与刀兵的撞击让大地都微微摇撼。
谢云敏感地问:“怎么了?”
“战场冲杀习惯了,忘了你在后面。”单超冷冷道,不待谢云回答,便连人带马骤然冲上了台阶!
咣当!
紧闭的殿门四分五裂,门闩打着旋横飞出去,将大理石屏风轰然撞塌。殿内几名宰相同时大惊失色站起身,却只见殿门外一名将军翻身下马,矫健的身影逆着光,大步踏进了紫宸殿。
张文瓘紧紧挡在病榻前,颤声喝道:“逆……逆贼!敢弑君不成?!跟你拼了!”
几个胡子花白了的宰相慨然应声,然而下一刻,那将军停在殿中,露出了冷峻英挺的面容,单膝半跪在地:
“臣单超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大殿陷入了瞬间的静寂,皇帝颤颤巍巍地从张文瓘身后探出头,短短月余时间竟然憔悴衰老了很多,良久发出颤抖沙哑的哽咽声:
“单卿不负朕哪——!”
几位宰相痛哭失声。
“通知英国公,圣驾安全无恙,速派一千将士守护紫宸殿。”
“天后在何处?保护周王、冀王,堵住丹凤门!”
“严禁惊扰百姓、掠夺宫室,违者斩立决!”
军令一道道发出紫宸殿,皇帝终于安心了些,下令召集文武百官前来护驾,又哆哆嗦嗦地被宰相亲手扶起来靠在榻边,喝了几口药,忽然瞥见单超身后的大殿拐角里有个人,正悠闲地抱臂站在那里。
皇帝疑心顿起:“谁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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