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玖想的没错,她有了身孕后,一些宫女的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暗送秋波的,故作可怜的,还有特意表现出与众不同的。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能表现出巨大的潜力。顾如玖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尊贵如大长公主也好,低贱如无根的太监也好,这些人只要有自己的立场,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们任何一个行为与举动,都不可小觑。
“娘娘,您要见见那个宫女吗?”秋罗见顾如玖脸色不太好看,以为她在生气,忙道,“您若是想见她,奴婢这就让人把她带过来。”
“不用了,”顾如玖摸了一下微微凸起的肚子,“这件事何明办得很好。”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宫女是否有野心,重要的是晋鞅态度是否鲜明。
晋鞅确实没有让顾如玖失望,他平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在紫宸殿里陪顾如玖。因为顾如玖怀的是头胎,所以晋鞅格外的小心翼翼,只差没把顾如玖揣在兜里,整日带在身上了。
有宫女蓄意靠近他,他实际上比顾如玖还紧张,你问他为什么?
万一久久这件事动怒,动了胎气怎么办?赵御医早就说过,女人头一胎很重要,若是有什么不测,对女人身体的伤害特别大。
别的东西他不在意,但是久久身体他确是格外的小心。就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不好,他知道生病的感觉有多难受,就更加不想让久久体会他平日受的罪。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贵人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
“陛下,话虽如此,但是……”
晋鞅回过神时,见下面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所为的不过是周家公子仗势欺人,打伤了两位读书人。
周家是太后的娘家,这些年虽然昏聩无能,做事糊涂,好歹从未惹出过大事来,哪知道这次竟如此糊涂,把读书人给打了。
文人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你把读书人打了,就等于是打了文人的脸,难怪朝堂上这些文官上串下跳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家公子把他们给打了。
做了几年的皇帝,晋鞅怎么会不知道文官的个性,所以任由他们争来吵去,最后宣周家公子来自辩。
周家公子虽然文武不通,但是长得一副好皮囊,加之太后是他的姑母,所以来到朝堂之上也不紧张,朝晋鞅恭恭敬敬行了礼后,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本微臣只是看不惯他们满口之乎者也,准备换个地方吃饭,哪知道他们竟然把话头牵扯到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身上,微臣心里气不过,才跟他们动起手来。”周公子也很光棍,他是侯府的世子,从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也不管这话会得罪多少人,就这么直愣愣的说了出来。
听到涉及到了太后与皇后,晋鞅皱了皱眉,视线扫过那些低着头做鹌鹑状的文官们,沉声道:“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说……”周公子眼珠子一转,抬头见晋鞅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他们说太后偏爱皇后,拦着陛下您纳妃。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却因善妒独霸陛下……”
眼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周公子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不敢再说话了。
“朕对皇后情深一片,皇后对朕亦是关心体贴,而朕也早已经言明,不愿纳妃,”晋鞅沉声道,“这两位书生不努力钻研学识,竟是学着长舌之人谈及朕的后宫家事,难道这便是读书人之道?”
在场众位官员一脸的懵逼,这两个读书人还说过这种话?全天下谁不知道皇上因为之前被人逼着纳妃的事情,在朝上发了好大的火,从此朝堂上再无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事。
这事要说皇后不对,也有些不讲道理,人家皇上自个儿不愿意,关皇后什么事?你说你两个读书人,操心这个干嘛,还被太后娘家人听到了,真是挨打也活该。
“陛下,这也只是周世子一面之言,微臣以为,还要召这两个读书人,当朝对质才能分辨真假。”一个文官站了出来,只差没明着说周公子撒谎了。
周公子哼了一声,以生动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情。
这位文官听到周公子的哼声,只是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以示自己不屑与周公子为伍,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其他官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知道您有骨气,但是也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啊。周家再不争气,那也是太后的娘家,陛下名义上的外祖家,你当着陛下的面,如此嫌弃周家人,是瞧不起谁呀?
按规矩,没有功名的人是无法到朝堂上来的,可是这案子已经闹到了御前,有牵扯到太后与皇后这两位大丰朝最尊贵的女人,所以规矩这种东西,不该遵守的时候,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梁余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毫无功名的情况下,来到金銮殿上,他既紧张又惶恐,在踏上金銮殿外的玉阶时,不敢抬头,也不敢四处张你望。他身边的同伴与他也相差无几,两人畏畏缩缩的跟在禁卫军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金銮殿上的地砖光可鉴人,梁余踏进去的那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得厉害,没走几步,就朝上方行了一个大礼。
满殿皆静,不少人以为能见到一个风光霁月的读书人,哪知道走进来的竟是两个畏畏缩缩,毫无君子美仪的寒酸学子,原本帮着两人说话的文官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样的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不畏强权的正人君子。
“学生梁余见过陛下,陛下万岁。”梁余作揖到底,然后就在地钻上看到了自己紧张到近乎于扭曲的脸。
晋鞅虽然谈不上是过目不忘,但是对下面站着的人,却有几分印象。几个月前,他带久久出宫玩耍时,在鱻鱼楼里遇到一个夸夸其谈的读书人,不就是此人吗?
当时这人谈起顾家的时候,可是丝毫都不客气,若不是当时在外面,他又不想让久久扫兴,这个人早就被他办了。
晋鞅看着这两个读书人没有叫起,在场的官员知道皇上心情不畅快,所也也没有谁不长眼的上前去触霉头,所也梁余与他同伴的腰,就只能这么弯着了。
“朕见过你。”
这话一出,无疑是投了一颗惊雷在众人心中,他们纷纷看向这两个学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特色,居然能让陛下留下印象。
长相一般,风度没多少,气度谈不上,畏畏缩缩的样子挺有特色,难道是因为这两人猥琐得非常特别,所以才记住了他们?
不仅朝臣惊讶,梁余心里也是十分震惊的,他不解的抬起头,看到御座上坐着的人后,脚下一软,就是半跪半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他?!
几个月前在鱻鱼楼发生的事情对于梁余来说,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次过后,原本与他交好的一些学子竟开始疏远起他来,就连他那两个好友,也常常找各种理由不与他碰面。
他虽然暗恨这些同窗见风使舵,畏惧强权,但是内心深处也在害怕,害怕在鱻鱼楼里遇到的那几个贵人会秋后算账。
忐忑不安的等了几个月也没有什么动静,梁余在心里松了口气,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每日看看书,习习字,没事就跟几个新交的好友在外面谈天说地,好不自在。
前两天他说得正兴起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个纨绔子弟,二话不说就带着家丁把他打了一顿,打得他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偏偏脸上却半点伤痕也没有。
读书人在京城里被纨绔子弟打了,对于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一来二去,这事便闹大了。实际上他内心是不想追究此事的,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他说的这些话传到了皇上耳中,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进入官场了。
事实告诉他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今陛下竟然就是他那日在鱻鱼楼遇到的贵人。
既然这位是陛下,那么那日询问他的年轻女子只怕是……
想起自己那日说过的那些话,梁余越想越害怕,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想说求饶的话,可因为太过害怕,竟连口也张不开。
文官们见他这幅模样,面上露出了鄙夷大的模样,这般胆小如鼠,也敢胡言乱语太后与皇后,当真是没脑子。
梁余这种反应,大家连审都不用审,也都清楚谁是谁非。今天这事吧,周世子还真没多大的错,身为太后的侄子,皇后的表兄,不就是要维护她们的名声吗?
虽然这手段粗暴了点,动手打人也不对,但是至少人家想法是好的。当然,如果遇到这事去报官,而不是自己动手,就更好了。
“几个月前,你一言一句中皆是对世家贵族的不满,对朕的岳家更是诸多挑剔,朕见你初到京城,可能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所以并未追究,”晋鞅沉声道,“可是如今几个月过去,你竟仍旧不改,甚至还变本加厉,诋毁太后与皇后的声誉,朕对此感到十分的痛心。”
世家们的耳朵立起来了,什么?这小子竟然还诋毁过他们世家,是可忍孰不可忍,挽袖子上吧!
于是原本帮过梁余二人说话的文官们纷纷转向,把梁余从头到脚都挑剔了一遍,主旨就是,我们文人队伍里面才没有这样的害群之马,他们耻与此人为伍。
最后这位高谈阔论的梁生被剥去功名,并且因为言德有亏,子孙三代都不能入朝为官。
看到梁余灰败的脸色,世家文官们满意的放下袖子,又恢复了斯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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