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愚钝,但凭直觉,黎朔和邵群的表弟之间,确实有些不寻常,可是他问不出口。
黎朔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放弃,他俯身亲了下李程秀的额头:“这件事不重要,你要相信我,好吗?”
李程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把黎朔送出了门,邵群和他姐姐及弟弟都站在车旁边儿,邵雯的眼圈儿通红,神色严厉,狠狠地看了李程秀一眼,转身上了车。
几人走后,邵群急忙站到李程秀身边,追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黎朔的出现,又勾起了李程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想起了邵群曾经把他置于何种境地,自己又是怎么挺过来的。现在对着邵群,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他一言不发,转身往楼上走去。
邵群跟了上来,尾随着他进了屋子,并且砰地关上了门,脸色相当难看。
李程秀扭头看着他,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邵群呼吸急促起来,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程秀,他跟你说什么了?那个老色狼是不是还对你有想法?”
李程秀胸中翻腾着一股怒火,这火气来得极其迅速,就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跟你无关。”就想打开门让他出去。
邵群反手按住门,把李程秀也压在了自己的身体和门板之间,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李程秀一阵心惊:“你……”
邵群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哑声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跟他好?你是不是打算跟他走了?”
李程秀推了他一把,想从这压力中解放出去。
邵群抓住他的手,眼里全是挣扎,他咬牙道:“程秀,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你来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吗?在你眼里他黎朔就是圣人?我就是畜生?他也是三杯酒下肚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男人,凭什么你对他和颜悦色的,对我就恨不得能少看一眼是一眼?”
李程秀肩膀颤抖着:“放开……”
邵群惨笑了一声:“放开?放开,走开,出去,滚,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话给我吗?我邵群在你眼里再不是东西,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疼,会难过,你对我冷言冷语的时候,跟别人眉来眼去的时候,我也会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我这辈子要什么样儿的人没有,我偏偏就栽你身上了,天天厚着脸皮跟你装孙子,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你李程秀是天仙吗?我至于为了骗你,这么作践自己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他妈也有真心,我这辈子的真心全砸你身上了。”
李程秀摇着头,慢慢缩起身子,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保护起来。
邵群硬抬起他的下巴,死死盯进他眼睛里:“程秀,我怎么装孙子我都认了,你让我一天给你跪仨钟头我都做得出来。可是让我看着你跟别人好,除非我死了。你别逼我,算我求你了,你别逼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我不想再伤害你。你不肯原谅我,我忍着,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看谁能耗得过谁,可是你如果动了跟别人在一起的念头,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邵群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李程秀的脸,眼中有一股隐隐透着哀怨的狠绝,这指尖的冰冷直击李程秀的心底,他看着邵群深不见底的双眸,不寒而栗。
他有种感觉,仿佛邵群周身生出了无数无形的大网,每一根脉络都紧密地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将他紧紧包围。他逃无可逃,无论到了哪里,都脱离不了这个人的束缚。
李程秀怕得双腿发软。
这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感情,让他的心震撼不已。他曾经那么爱过的人,这些一遍遍重复的深情表白,无论怎么提醒自己不要相信,他都做不到无动于衷。以至于每次看到邵群,他都很害怕,他害怕再听到那些动听的话,害怕自己想压也压不下去的,不断猜疑否定,否定再猜疑的心。
可是邵群就像一把锋利的剑,贴得越近,伤得也越重,他已经受过了足够的教训,他不能不长记性。
邵群抹了把脸,哑声道:“程秀,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折磨自己、折磨我呢?你能找出一千个理由可着劲儿换着花样恨我,你能不能哪怕找半个理由,跟我重新来过?你以前也喜欢过我的,我求你再喜欢我一回行不行?”
李程秀心痛如绞。把他的真心毫不容情践踏过的人,凭什么要求他再付出一次。他早就把感情一股脑地扔了出去,然后被耗光了,他的身体已经干枯了,他的心已经空了,他喜欢不起来了:“喜欢……你,你不要的,你,你不配……”
邵群觉得身体快裂开了一样地疼,他惨笑一声,颓然地收回胳膊,冲李程秀竖了竖大拇指:“程秀,我以前觉得你太娘们儿,我他妈看走眼了,你别提多爷们儿了,你这心能比任何人都狠,捅人都不见血。”
李程秀推开他。
邵群紧紧握了握拳头:“我姐暂时不会来烦你了……你也不要再见黎朔了,我们俩还跟以前一样成吗?我就当个任劳任怨没脸没皮的邻居,我就知足了。”
邵群走之后,李程秀窝在沙发里哭了好长时间。
他的日子好像不管怎么过,都会越过越难。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犯着谁了,无论往哪条路上走,看上去都没什么好结果。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什么事儿,是真正属于他的,不会抛弃他的,他自己做得了主的。
他只知道哪怕自己带着茶杯去流浪,他都不敢回到邵群身边。
他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记得邵群的味道。邵群是他记忆里最浓重的色彩,无论是美好的抑或痛楚的,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都会跟随他一辈子。邵群是种在他心上的毒苗,他不能再让这东西长大,否则享受了片刻的温暖,一旦有一天,邵群又放弃了他,他会活不下去。
李程秀哭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给他的房东打了电话。
“喂……李姐,房子,我不租了……”
打从邵群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还得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本来希望能等茶杯再长大点儿,不这么皮,也不这么脆弱了,再带着它彻底消失。可是眼下,他真的待不下去了。
邵群一天比一天还要殷勤体贴,温柔备至。
那个扫帚倒了挡路都不带扶一下的邵群,如今学着做菜做饭,变着花样地讨好着他。
他知道自己容易心软,他能对别人的伤害忍辱负重,却无法对别人的好意视而不见。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对邵群心软。
所以他只能逃。
悄悄地跟李姐约了时间查了下房子,把押金房租水电一系列东西都结算了清楚。到了下旬的时候,李程秀着手准备辞职。
他其实根本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但肯定要去个远一点的地方。
他以前听他的同事说过,四川是个很好的地方,生活成本低,气候环境好,非常适合居住。
他这辈子去过的地方,只有自己的老家和广东的几个市,对于其他地方的概念,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当想到要去哪里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个地方。
去公司辞职的时候,他万般舍不得。
他才刚在这里站住脚,公司还在给他办保险,如果他能长期待下去,老了之后就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一次次的,都因为邵群儿不得不放弃。
还好体检的结果迟迟没有寄到,他看不到,也就装作忘了他的医保,狠狠心就递了辞呈。
老板挺不能理解的,冲着他发了一通脾气,最后好说歹说地让他多干两个星期,至少得给他时间找人替代他。
李程秀的房子正好也那时候到期,就同意了。
他当天回到家后,开始把一些不用的东西先收起来,正打包东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李程秀直起了身子,默默地看了门板半晌,没有理会,他想门外的肯定是邵群。
邵群却不放弃,依然哐哐敲着门,而且越敲越不耐烦,最后几下力道大得是在砸门了。
李程秀无法,只得冲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邵群一脸狠戾,双眼通红,把一张纸甩到他眼前,嘶哑着开口:“你又辞职了?这么让你满意的工作你都舍得辞掉,这回又打算去那儿?我就让你厌恶到这种程度?你要一次一次从我身边逃走!”
李程秀惊讶地看着那张单薄的纸,是他今天才交上去的辞职信:“你,你怎么……”他不想问了,邵群有的是办法,他问了又如何?他一直沾沾自喜地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在工作上得到的那些成果,其实不过是邵群施舍给他的。
没有邵群,他什么都不是,他还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呢?
邵群把那张纸团揉作一团,扔到了他脚边,瞪着赤红的眼睛厉声道:“你想去哪儿?这回你又想去哪儿?”
李程秀后退了一步,觉得腿脚发软,他知道他哪儿也走不了了。
邵群突然靠了过来,狠狠地把他抱住,嘶哑地叫着:“程秀……你又想去哪里?你又要离开我,让我上哪儿都找不着,你怎么就他妈这么狠呢?”
李程秀眼眶一热,心里那股酸楚的滋味儿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邵群声音微微颤抖着:“我不会让你走,你哪儿也别想去,你别想再离开我……”
李程秀颤声道:“邵群,你够了,我也够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邵群吼道:“我够个屁,我想跟你好一辈子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李程秀慢慢推开他,脱力般坐到沙发上,哽咽道:“邵群,你说话,总是这么轻易。”说喜欢他,说要好好对他,说不会结婚,说只有他一个,口口声声说着这些话的人,最终还是把他踩到了地上。承诺是如此飘忽轻浮的东西,让人如何相信。
即便是现在,邵群如此执着地围在他左右,声称对他是真心的。可那是他的真心,为何非得被迫他接受?邵群还是那个邵群,唯我独尊的,认为一切都该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的邵群。他想抛弃就抛弃他,想和好了,就不容他反驳地出现在他面前,强迫自己接受他的“照顾”,他的“真心。”
凭什么呢?邵群其实从来也不曾给他过选择。说不要就不要他,说要,他就必须得回去?邵群拥有的太多,而自己的筹码太少,他这辈子还能不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邵群蹲到他腿边,抬着头看着他:“程秀,这些话听在你耳朵里,只有轻易两个字吗?你知不知道,你觉得我轻易讲出来的话,是我拿很多东西换来的对你的保证?我长这么大没正经谈过恋爱,就喜欢过你一个人,从小到大……头一次就失恋,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靠近你,看着你,翻来覆去地告诉你我知道错了,我能改,盼望你再给我个机会……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然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结婚,我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哪怕我的家人,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让我去死都行。你教教我吧,我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去?”
李程秀哑声道:“我让你,放过我呢?”
邵群眼前渐渐模糊了,心痛得已经快没有知觉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他说:“唯独这个,不行。”
李程秀忍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道:“邵群,你说,尊重我,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搬到我隔壁,你问过我吗?你插手,我的,工作,问过我吗?你现在说喜欢我,以后呢?我不会生孩子,我,我带不出去,你的家人,不会接受。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有一天,你腻了,我去哪里?我怎么办?你抛弃过我,羞辱我,如果再发生呢?这些,你想过吗?你只想着,你想和我和好,你想过我吗?”
邵群呆呆地看着他,他几乎从来没听李程秀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而每一句话,都跟把刀子一样,把他的身体划得到处是伤。等他说完,自己几乎是蹲不住了。
邵群哽咽道:“程秀,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一直都在努力地争取我们的未来,我要让我的家人接受你,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进我邵家的门,我一定会做到,只要你能给我点时间。我怎么会没想过你的未来,以后我邵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只有我害怕你不要我的份儿。除了让我放弃,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可是你别叫我放弃,我放不了,我真的放不了。”
李程秀轻轻撇过头去:“邵家,与我无关……我不想,再和邵家有关系。”
邵群身体颤抖起来,他扶着李程秀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有些激动道:“程秀,我说的是真的,邵家会是你的。如果我把整个邵家送给你,你愿不愿意信我一回?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程秀推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
邵群抓着他的手:“程秀,你相信我,你听着,我邵群把邵家送给你了,连我一起,整个邵家都会是你的。这样你能安心吗?我早说过,你什么都没有,但你有我,你就什么都有了,你会什么都有的。”
李程秀想抽回自己的手,阻止他的胡言乱语:“别说了,你出去吧……”
“程秀!”邵群似乎是豁出去了,“程秀,你还记得那天的体检吗?”
李程秀心里一动,转头看着他。
“你,九个月后,你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程秀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一时消化不了邵群扔下的炸弹,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邵群看着他,有些激动道:“我找的代孕,已经受精成功了,到时候她会生下你的孩子。这个孩子会姓邵,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是我们两个的,以后邵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也就是你的……”
邵群还没说完,李程秀的脸已经扭曲了,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挥起拳头狠狠朝邵群脸上打了过去。
邵群被他一拳打翻在地,李程秀还嫌不解恨,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骑到了邵群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邵群身上,脸上。
没想到平时蔫了吧唧的人,被惹急了也会疯狂,疯狂起来打人也会很疼。
邵群开始还下意识地护了几下,后来干脆就皱着眉头任他打,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可比这些拳头更疼的,是心。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李程秀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身子才软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了邵群脸上:“这是人……邵群,你这混蛋,这是人……是条命……你随随便便,随随便便就……你还是人吗,你,这是人呀!”
邵群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眼泪夺眶而出:“程秀,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你走,你走了我绝对会疯了。我每天都害怕得睡不着觉,就怕有一天一醒过来,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能留下你?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办法留下你?你不要我了……我他妈能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
李程秀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肩膀,恨不得连皮带肉地咬穿了,也不足以发泄他心头之恨。
邵群究竟要把他逼到什么境地才肯罢休!
孩子!孩子!他李程秀一个卑微的同性恋,居然要有孩子了!这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他来说,这是多么神圣,多么美好的一样东西,邵群居然用作逼迫他的筹码,甚至先斩后奏。这孩子何其无辜,在一个不被期待的情况下莫名降生,他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邵群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邵群死死抱着他,肩膀上的、身上的疼痛,他都感觉不到了,也根本不在乎。
一场恋爱谈得这么惨烈,也算他姓邵的有能耐。谁能像他这么傻逼,一条道走到黑,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爱他,根本离不开他。把自己的感情过成现在这个德行,都是他的报应。李程秀已经不愿意回头了,自己却不能放他走,明明知道这样做他会更恨自己,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邵群一辈子的挫败,都来自李程秀身上,他真的不敢想象,两个人最终会走到何处,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李程秀对他笑了。
邵群就那么抱着李程秀,就像溺水之人抱着浮木。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最迫切的奢望,他什么都能放弃,只有怀里这个人,他绝不放手。
李程秀呜咽地哭着,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般,两个人就那么抱了好久,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茶杯愤怒的叫声才把两个人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李程秀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把撕咬着邵群衣服的小茶杯抱起来揣到口袋里,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
邵群赶紧跳了起来,追在他后面:“程秀,你去哪里?”
李程秀满脸是泪:“别跟着我……”
邵群抓住他的胳膊:“程秀,你去哪里?你现在状态不好,你别乱走……”
“别跟着我!”李程秀尖叫一声,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身往门外跑去。
邵群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有多吓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程秀,似乎压抑在体内的所有愤怒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他也想不到,这件事能让他受这么大的刺激。
邵群心里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恐怕又做错了。他就这么一错再错,把李程秀推得越来越远,可是越是这样,他越要步步逼近,错了一步,两步,他只能继续错下去,没法回头。
邵群跟着李程秀冲下楼后,发现远远驶来一辆车,他一看就知道是他大姐的。
他刚想无视着跑过去,那车突然加速,一下子拐到了他面前,挡在他和李程秀之间。
邵雯从车上下来,一把拽住他,怒道:“看着我还跑……”
邵群眼看着李程秀越跑越远,急得头上直冒汗,就想甩开他姐。
邵雯尖声道:“邵群,你这怎么了?谁打你了?”她看着自己弟弟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脸颊还肿得老高,想想刚才邵群着急忙慌地追得是谁,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邵群急道:“姐我回头再跟你说。”说着就绕过她往李程秀的方向追去。
邵雯气得脸都红了,转身上了车,跟司机说:“跟着他。”
李程秀跑得特别快,他也没什么目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想看到邵群,能离他越远越好。
邵群虽然跟在后边儿,可也不敢靠近,隔着一点儿距离,怕自己这时候上去,李程秀又该激动了。
李程秀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一时之间,无数画面声音都炸开在脑海中,他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整个世界混沌未开,理不出半点头绪。
小茶杯在他口袋里不安份地扭动着身子,呜呜直叫,爪子扒着他口袋的边缘,看着自己离地面的距离,几次跃跃欲试地想跳,都没敢。
突然,它屁股底下的手机响了起来,震动的声音把它吓了一跳,这回叫得更厉害了。
李程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季元祁充满活力的声音在那边儿响起:“喂,李程秀,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本少爷,我被关在这个破房子里,快无聊死了,我想吃好吃的。”
李程秀没说话,哽咽着“嗯”了一声。
季元祁立刻敏感地发现这声音不对头了:“哎?你怎么了?”
李程秀还是没说话,他急忙问道:“李程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
隔了半晌,李程秀才又“嗯”了一声,这时候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都抖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炸了起来:“我靠,你又哭……你,你怎么了这是,谁又跟你过不去了?不是,你好歹是个男人,别碰上什么事儿都哭呀,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给你出气。”
李程秀难受地叫了一声:“小季……”叫完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他好歹是男人,不该碰到什么事都哭。可是他这么一个男人,事事都得被别人掌控着,只是想过过吃饱穿暖自给自足的日子都做不到。如今还被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哪怕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能说不要就不要吗?那毕竟流着他的血。
李程秀这辈子一直都知道自己没能耐,可是对于眼前的局面绝望到这种程度,却是头一次。
他恨邵群的一意孤行,也恨自己的软弱无用,事到如今他依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快一旬的孩子哭,难怪要被瞧不起,难怪要处处受制于人。
季元祁在那边儿急了:“你在哪儿呢?我叫人去接你,你先别哭,来我这儿,我一定帮你,告诉我你在哪儿。”
李程秀一时冲动从家里跑出来,现在也不想回家,这么大的广州,他真的只有这一个朋友,他犹豫了一下,就告诉了自己在的地方。
季元祁让他在那儿别动,马上派人去接他。
李程秀在路边站了二十来分钟,果然来了一辆车,还是前几次的那两个黑衣人,恭敬地把他接上车。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邵群,眼睛都瞪直了,连忙打了个车,跟在了后面。
车子很快把他带进了他来过几次的那幢别墅。李程秀在车上已经稳定下了情绪,下车的时候,看到慌忙冲他跑过来的季元祁,就有些难堪。
季元祁上来就抱着他肩膀,拿手指摸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失业了?茶杯死了?”
李程秀皱了皱眉,拍拍自己的口袋:“它很好,乱说话……”
季元祁瞄了他口袋里的小狗一眼,揽着他肩膀把他往屋里带:“你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李程秀深吸了口气,神色灰暗地看了季元祁一眼。
他根本不知道这该从何说起,他和邵群两人之间的纠葛纷乱如麻,如何说得清楚,就算说得清,他也没有办法告诉季元祁。
季元祁看他不说话,急得想戳他脑袋。
“你这么要死要活的一张脸冲着我,还不跟我说怎么回事,你是故意找本少爷晦气是不是?”
李程秀摇摇头:“我还是回去吧……”
季元祁把他按回沙发上,“不准走,事情没解决不准走。”
李程秀把茶杯从兜里拿出来,放在手里摆弄,低着头不说话。
季元祁抽出抽纸怼到他脸上,给他擦脸。
李程秀尴尬地接过纸,低声说:“谢谢。”
季元祁叹了口气:“你倒是说话呀,不说话我怎么帮你。”
李程秀揉着眼睛,吸了下鼻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季元祁低喊道:“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就在俩人尴尬对视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骚乱声。
季元祁刚要起身去看看,一个保镖已经敲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季元祁透过窗子看去,大门口闹哄哄地围了好几个人。
保镖道:“少爷,有个人在门外非要进来,说要找李先生……随后跟过来一位女士,属下认得,是北京邵家的大小姐。”
李程秀脸色骤变,紧张地看着季元祁。
季元祁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我说你哭成这样呢,因为那个邵群吧?”
李程秀紧张地站起来:“我还是……”
季元祁眼睛盯着窗外:“你老实坐着……妈的,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姓邵的了,你们把他放进来,让他那个夜叉似的姐姐在外边儿等着。”
保镖为难道:“少爷,那人来者不善,真的要放进来?不如让邵大小姐进来吧,把她晾在门外不太合适……”
季元祁无所谓道:“我让她弟弟进来已经是给她面子了,你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
保镖无奈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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