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世延笑道:“正是寻思着当铺买卖好,就想开一个来,正巧县前街上有个门面要典,便买手里,明儿使人收拾出来,伙计都是现成了,选个黄道吉日开门纳客便是了,咱们这儿守着兖州府,南来北往,哪里没个马高蹬短时候,典当拆借自是免不了,倒是个好营生。”
玉娘道:“如今你手上赚钱营生还少了,倒不知你赚这么些银子作什么使,末了……”说到这里,玉娘不禁想起前世,柴家纵有万贯家产,一等柴世延命丧,还剩下什么,不都便宜了旁人。
想起这些,就不禁恨她哥嫂,她嫂子还罢了,自那日被自己一顿冷话儿掘出去,今儿也未见登门,玉娘还道她两口子知道了羞臊,不想今儿柴世延前脚出去,后脚儿她哥就来了,琴安来回时候,她恨不得使人哄了他哥出去。
她恨她哥甚于那婆娘,说到底儿,那婆娘与自己什么干系,倒是她哥,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便不指望他帮扶一二,好歹不能落井下石,可她哥不禁落井下石,与外人勾结谋了柴家家产,还要把她送给周家叔侄耍弄,这哪里是亲哥,分明比豺狼还狠上三分,如今这公母俩儿倒是挨个舔着脸来打饥荒,亏了怎么张得开这个嘴,经了一个死,她如今哪里还有半分亲情。
与琴安道:“你只说我身上不好,见不得他。”两句话把她哥打发了出去,只她哥一来,倒勾起前世之事,这一日不得舒心。
却听柴世延道:“玉娘这话可不差了,想这世上人哪有个嫌钱多,便赚下金山银山,也不知足,再说,哪里是为着你我,这份家业待百年之后,子孙万代传将下去,才不辜负柴家祖宗。”
说到此,便思想起那帐中乐事唤人铺床燃香,收拾妥当,夫妻两个携手入榻,玉娘今日本无此等心情,却为着子嗣,勉强应承柴世延,不想这厮倒折腾了个没完没了,至玉娘无奈软着声儿求他,才饶过她搂怀里睡了。
次日一早起来,粗略吃了些一碗粥,陈府便遣了车马来接,玉娘忙起身要去,被柴世延唤出,端详半晌,见今儿打扮素净了些,月白对襟袄,下头搭配一条淡青挑线裙儿,外头是件藕色连风帽斗篷,头上也简单,戴了金丝髻儿,插了一支赤金寿字簪,鬓边儿只戴了一朵鹅黄芍药花,倒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惹人怜惜柔弱之姿。
柴世延把风帽与她戴上叮嘱了几句:“虽与那府里老太太去,今儿是初一,上庙人多,不定有那起子浮浪男子,你需小心着些,莫被那些人瞧了去。”
玉娘倒未想到他会嘱咐这些,暗道,这世上还有比这厮浮浪汉子吗,忽想起什么,冲他笑了笑道:“我走了,爷正好自耍乐。”
柴世延听了,笑了几声道:“爷如今心里哪还惦记上旁人,心尖子上只一个玉娘罢了。”玉娘才不信他这哄人话,恐外头车等着,带着秋竹去了。
秋竹跟着玉娘上了车,才把昨儿翠云妹子门口寻耳坠子事,告诉了玉娘,一边恨声道:“早说她没按好心,一回撞了爷个满怀,二回又来寻什么坠子,便是瞎子都知她心思了,倒不知她娘如何教出这么个浪,□儿来,才多大就勾汉子。”
玉娘道:“她勾她,便成了气候也无妨,我这心里倒还是怕那边院里董二姐,跟外头高家寡妇儿,如今虽说消停,不知日后又要使出什么手段来,想到这些就觉心累,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秋竹忙道:“娘怎又想起了这些,如今爷日日宿上房,待娘有了子嗣,还愁什么,且宽心才是,况,听平安说爷典下门面要开当铺,奴婢想着,那高家寡妇手里不是正有个当铺,若爷想与那寡妇如何,还典卖门面作甚,等着情受这个便宜岂不好,既如今要自己开,想是要冷了那寡妇。”
玉娘听了心下略松,一时到了陈府,与冯氏两个陪着老王氏坐一辆车,路上说说笑笑,不觉多少时候便到了观音堂前,下了车,直接进了里头,老王氏烧过香,与玉娘道:“你该着多磕几个头,想你成婚数载,也听不见喜信儿,这里诚心祝祷祝祷,观音大士自会发下慈悲遂你心愿,我与你嫂子去后面禅房里吃茶候着你。”
玉娘应了,待她们去了,自己跪下磕了三个头,祝祷半日,让秋竹把香插香炉之上,与小沙弥多添了香油钱,才往后头行去,不防刚迈出后殿门槛,迎头撞上个汉子,一照面那汉子却不知避讳,直眉瞪眼朝她脸上头上不住眼瞧,玉娘忙举袖遮面,跟秋竹往禅房那边去了。
那汉子去了三魂七魄一般,呆愣当场,小沙弥寻过来道:“小和尚一个没瞧见,周大爷怎撞到这后殿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养性,昨儿听了贾有德之言,周养性这一宿未睡得踏实,一早起来使小厮去柴府说自己头风发了,出不得门,今儿且告个罪,改日做东请兄弟几个人好生乐一日,转而骑着马奔了城外观音堂。
趁着小沙弥错眼功夫,闯进了后殿,不想还未进去,迎面出来个妇人,照了一面,周养性半日方回过神来,暗道,竟有如此标志人儿,若得与此等佳人绸缪一宿,纵死也甘心了,与小沙弥出了后殿,暗道不知可是哪府妇人,忽想起刚一照面,瞧见那妇人头上赤金寿字簪,不正是自己与柴世延,莫非这妇人便是柴府那位大娘子。
想到此,与小沙弥几个钱,悄声问道:“刚可是何人?”
小沙弥得了钱,便说给他道;“那位不是旁人,便是柴府大娘子。”
周养性暗道果真一个妙人,哪里是董二姐一流,倒是柴世延有艳福,叹了一场,也只得回返。
秋竹跟着玉娘进了禅房院气道:“那汉子好不知礼,怎撞到后殿里来,便走差了,撞上娘,那双眼也不知避讳避讳,倒直眉瞪眼盯着娘,错都不错一下,也不知哪里来野汉子?”
玉娘也知那汉子无礼,一双眼睛直往她脸上扫,便她遮住了面,都能觉那双眼好不轻浮,暗道今儿着实不该出来,却也未与老王氏婆媳说起此事,晌午吃了素斋,便家去了。
到柴府门前,日头还未落呢,走到二门边上,听见前头有丝竹曲词声儿,便唤了琴安过来询道:“你家爷跟谁前头呢?”
琴安道:“是阮二爷跟贾先生。”秋竹嗤一声道:“什么二爷先生,不过都是帮依着混吃喝,倒好意思称呼什么爷,什么先生,我都替他们臊得慌。”
琴安自是怕她,一句话没有,玉娘又问:“叫了谁来弹唱?”琴安道:“爷原说唤东边院里两个粉头来,是那贾先生道,东边院里粉头弹唱不好,让小去冯家叫了两个来。”
玉娘抿抿唇:“你是说冯家冯娇儿现前头呢?”
琴安忙摇摇头:“小去冯家时正赶上冯娇儿去了旁处不家,前头是她娘□两个粉头。”
玉娘这才道:“知道了,你去吧!”迈脚刚过了影壁,就见西边墙角儿人影一闪,倒也瞧得清楚,可不正是翠云那个妹子翠巧,不知这里巴望多少时候了。
玉娘忽而道:“这两日忙起来倒没去瞧翠云病,这会儿去她院里瞧瞧去。”拐个弯,往翠云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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