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在系好了斗篷之后,这才敢抬眼看周围的人,或者说这才敢往陆湛看去。恰好这时陆湛也正看着卫蘅,两个人的视线相触,卫蘅赶紧垂下眼帘,只看见陆湛的手藏在衣袖里,露出半个攥得紧紧的拳头来。
而座上魏王的视线就显得格外的灼热了,卫蘅心里厌恶。在木皇后宣布她获胜后,卫蘅上前跪在帝后的面前,从内侍的手里接过木皇后赏赐的如意,以及陈贵妃赏赐的花冠,然后再次谢恩。
至于卫蘅和朵丽公主的第三场也终于不用比了,卫蘅吐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去人前显眼了。
木鱼儿伺候卫蘅沐浴更衣的时候,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姑娘今晚的舞跳得可真是太美了,奴婢都看呆了。”
念珠儿笑道:“就你个傻样,姑娘这支舞就是跳给你这种人看的,你还没见过姑娘真正用心跳的舞哩。”
木鱼儿咂舌道:“这都还不算用心啊?”
平日里卫蘅练舞,都是念珠儿伺候,所以木鱼儿看得不多,偶然得见,也是在练动作,并不是整支舞看完,自然感受不深。
卫蘅道:“舞跳得快不算本事,跳得慢那才是真好。”
木鱼儿似懂非懂地笑道:“奴婢不管,反正奴婢觉得姑娘跳得最好看。”
卫蘅“噗嗤”一笑,但是情绪并不高。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反正日复一日都有些懒懒的。
过得两日,八公主吵着永和帝,她也想打猎,既然女学生也会学骑射,自然也可以打猎,永和帝拿她没有法子,也就准了。
以往的女眷到草原上来纯粹就是从内宅挪到帐篷里而已,只在帐篷周围游玩,最多就是串门方便一点儿了。
这次托了八公主的福,想打猎的姑娘和少奶奶们都可以参加。不过侍卫的责任就重了许多,生怕这些姑奶奶们摔着了,或者被野兽吓到了。这林子里老虎、财狼都是有的,否则永和帝打起猎来就会没劲。
卫柏因着八公主闹出的这个事儿,回来的时候没少私下埋怨。又嘱咐卫萱和卫蘅不要到处乱跑,宫里带来的侍卫人手不够,根本顾不到所有的人。能照顾好几位公主和郡主已经是万幸了。
卫蘅和卫萱虽然都听话地在帐篷里待了两日,但是每天晚上就听见别的姑娘说今日她猎到一只小兔,明日又有周月娥猎到了一只白毛狐狸,据说要拿回去给她娘做围脖,别说卫蘅,就是卫萱都有些坐不住了。
次日,卫蘅和卫萱便都穿了骑装,跟着五公主出去打猎,可是才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朵丽公主,真是冤家路窄。
五公主出于大朝公主的风度,邀请了朵丽公主一行加入,大部队这样走走停停,不一会儿队伍就落得稀稀拉拉的了,前头的人已经走得快看不见了,后面的人却还没有跟上来。
朵丽策马走到卫蘅身边来,“上一次咱们还有一场没比,今日继续如何?”
卫蘅看见朵丽简直头都大了,“不过是一时游戏,公主不必介怀。”
“你赢了当然不必介怀,今日咱们比试骑马,你若是赢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找你麻烦,如何?”朵丽道。
这个赌注由不得卫蘅不动心,好歹她们在围场里还要再留半个月,若每次都要应付这位任性的公主,卫蘅还真是头疼。
“那好,请公主指教。”卫蘅道。
朵丽往远处山下的林子指去,“咱们看谁先跑到林子边,先到为赢。”
卫蘅点头道:“好。”
今日卫蘅骑的马是草原上普通的马,同朵丽公主的“闪电”可不能比,但是也不算太差。
不过朵丽却不占卫蘅的便宜,“我换一匹跟你一样的,到时候输了可别怪马力不够。”
卫蘅和朵丽公主一前一后跑出,时而卫蘅领先,时而朵丽领先,但并没有谁能保持绝对优势。
最后到林边时,卫蘅有意让朵丽公主找回一点儿颜面,所以准备放水,哪知道朵丽公主却突然勒住了马缰,冲卫蘅笑道:“看来是你赢了,那我就送你一箭吧,可别太感激我了。”
卫蘅暗道不好,可惜朵丽已经往她的马屁股上射了一箭,那马疯了似地窜入密林,卫蘅只能紧紧贴在马背上,才不至于被颠簸下去。
不过林子茂密,马根本奔不快,卫蘅没受什么大惊吓。她以为朵丽不过只是骄纵一点儿而已,哪知道却这样坏,竟然让她惊马,不过好在卫蘅骑术不错,林子又密,这才没出大事儿。
其实事前,卫蘅大约也料到了朵丽公主一路跟着她,恐怕就是想出一口气,卫蘅也算到了朵丽公主可能出阴招,但是朵丽性子虽然骄纵,但本性不坏,卫蘅知道她使坏肯定也只是小打小闹,不会闹出大事儿来,不然朵丽回去肯定也不好交代,毕竟卫蘅和她比试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卫蘅想着让朵丽出一口气也好,能换得后半个月的平静就行了。这才没有太防备她,哪知道朵丽的气性儿这样厉害。
卫蘅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抓着一支伸出来的树枝,从马背上跃下去,那马窜入了更深的林子,大约是找不回来了,即使找回来了也不能骑,卫蘅只能抬头努力辨别一下日头的方向,开始往回走,只盼着走出林子的时候,能遇到回去的人,或者遇到来寻自己的人。
可是卫蘅走了小半个时辰都还在林子里转,她明明记得马奔进来并没有多久的。卫蘅这才急了,她将手绢系在树枝上,过了一会儿果然又走了回来,卫蘅就被吓住了。
后来卫蘅才知道,这片林子是当地有名的鬼林,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如意林”,许多当地人进来都找不到路出去,都说是有冤鬼迷人。
卫蘅此刻虽然还不知道这片如意林的大名,但是已经觉得有点儿阴风阵阵了,现在天色还早,她还不怎么害怕,可她是怕自己万一到日头夕斜时还走不出去就惨了。
卫蘅又走了一个时辰,她明明是朝着太阳,按照直线在走,可就是会回到原点,她又急又渴,差点儿没哭出来。
所以当卫蘅绝望地开始抹眼泪的时候,在林子里忽然见到陆湛,只觉得他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英俊可爱,虽然以她和陆湛的恩怨,这会儿上赶着上去叫他,是有点儿不要脸,但是卫蘅已经吓得顾不得许多了,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就朝陆湛努力地招了招手,“湛表哥。”
陆湛明明就站在卫蘅的对面不远处,可他就像看不见卫蘅似的,一直往前走。卫蘅想起了上京城法慧寺的小竹林,以为这林子也有什么阵法,所以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将双手圈在嘴边,提高了嗓门喊道:“湛表哥,湛表哥,你能听见吗?”
陆湛这次终于看到了卫蘅。
卫蘅见陆湛停下脚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陆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她的么?
就在卫蘅权衡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陆湛已经继续往前走了。卫蘅松了一口气,陆湛理不理她不重要,要紧的是她能跟着他走出林子就行了。
可惜卫蘅想得太天真了,她也是走了一阵子才发现陆湛不是在往林子外走,反而是在往林子深处走。
卫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出去吗?”
陆湛理都不理卫蘅,自顾自地往前走,人家是林子里闲庭信步,也许只是进来躲避正午炽热的阳光的,但卫蘅可就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连蹦带跳,生怕跟丢了陆湛。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卫蘅一手提起裙摆,一手轻轻挪开路上的枝条,“这林子有古怪,我转了许久都出不去,一直回到原地,你别再往里走了,不然待会儿真找不到路回去了。”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林窗,阳光从一丈来宽的空窗中洒到林子里,这空窗下的地比周围都干燥了许多。
“你跟着我做什么?”陆湛道,但是并没有回头看卫蘅。
卫蘅只见陆湛将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扔,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陆湛手里还提了东西。
然后卫蘅就见陆湛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张虎皮铺在地上,他盘膝而坐,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壶水来,仰头汩汩地喝了个痛快。
卫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这会儿可是口干舌燥得紧,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又累又怕,最是消耗体力。
再然后,卫蘅就见陆湛又从他那“百宝囊”里拿出了一个剔红双层食盒,掀开来有卤牛肉、羊肉丝、酱鸭、南腿,还有菊花团子、翡翠米糕、松子枣泥卷、奶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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