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雨露均沾,阿雾的思维又开始发散地想到,崔氏教她的,但凡行房后,拿一个软枕置于腰下,头低脚高地将双腿搁到床架上,歇息那么一会儿,受孕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阿雾赶紧摇了摇头,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想到这儿了,其实她要想的是,如果这两人都有孕生子,也就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痴缠祈王殿下你了。
而且阿雾也不想当出头椽子,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楚懋想推她出来“草船借箭”,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当那个稻草人。是以,阿雾斟酌后故作严肃地开口道:“实则妾也不好兴此规矩。圣人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家和也需理顺阴阳。”
阿雾能说出此番话,实在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的,要知道她自己可是一点儿也不想什么阴阳调和的,而且这种话,即使如此措辞,也让她觉得羞忏难当。
但是阿雾的此话不可谓不委婉,她其实是隐约猜到了楚懋于房事大约是极淡的,但阿雾可以没有儿子,可楚懋却必须有子嗣,否则她将来的“儿子”打哪儿来?鉴于楚懋今世的正妃已经变了人,阿雾自然也担心上辈子为楚懋生儿子那个女人还能不能进府再生出儿子。
所以此时,阿雾甚至认真地思考起陶思瑶的提议来,或者的确该促使楚懋雨露均沾。
然后楚懋在听了阿雾的话后,嘴角翘起两分嘲讽之笑,“哦,王妃这是在抱怨我……”
“不,不……”阿雾可不想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妾的意思是,这天下事,不患贫患不均也。三位姨娘和两位侧妃都先于妾入府,素日伺候王爷也尽心尽力,而今王爷厚我而薄彼,令妾惶然。且,王爷膝下尚且无子,开枝散叶乃是尽孝,也是尽忠。”鉴于楚懋的爹就是皇上,阿雾以为他尽孝也就是尽忠了,“妾年幼体弱,如今恐不易受孕……”
阿雾见楚懋老盯着自己看,眼神如炙,一时心慌意乱,口不择言地道:“妾听说妇人二十有余最宜子嗣,王爷……”
阿雾越说越艰难,艰难到最后,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而楚懋那边却朗然大笑起来。
楚懋看阿雾紧张得一个劲儿地绞手绢,而脸色因又羞又急,泛出了酡颜粉晕,一双秋波耀星眼,因为想要加强她话语的力度而睁得大大的,睫毛眨得飞快,紧张得微喘着气,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他不知道阿雾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说出“厚我而薄彼”这样的话。
“王爷!”阿雾恼羞成怒地道,她自以为说的是宏篇伟言,可楚懋却一点儿也不当一回事儿,“王爷不必嘲笑妾,妾说的是实话,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爷自知人事开始,已多少年,而膝下犹空,难道不怕有心人造谣言而污蔑……”
楚懋见阿雾严肃得可爱,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会是污蔑?”
“我当然知道啦。”可惜阿雾不能这样回答,总之上辈子楚懋是有过儿子的,那就当然是污蔑了。“王爷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岂会是那等人。但人言可畏,不得不防。”阿雾如今就着“莫须有”的蔑言规劝楚懋。
“哦,那王妃以为该当如何?”
“唔。”阿雾开始支吾起来,“王爷或可去各院多走动走动,约略排个日子,刚才王爷也说过,希望妾入府后能兴起规矩来。”
“可就是贵为中宫也没有指手画脚,给丈夫排日子的道理。”楚懋说得极严肃。
阿雾内心一禀,忏愧忏愧,刚才她见楚懋多笑,以为他心情颇为舒畅,所以大着胆子,得寸进尺,不想马失前蹄,呜呼哀哉。果然是喜怒无常,圣心难测。今日便已如此,翌日继登大位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阿雾立即闭口不言,这才发现,她和楚懋已经绕着双鉴楼走了一圈了。
“王爷……”阿雾站在双鉴楼的门口,驻足不前,拿眼示意楚懋唤人开楼。
楚懋淡淡道:“本王已经领着王妃游了一圈双鉴楼了,许闲堂我还有客人,王妃自便吧。”
阿雾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懋,他居然曲解自己的意思,在文字上玩心眼,不由得恼怒道:“你……”
“哦,对了,因为楼中还藏有《伯远帖》和《蜀素帖》,以及《洛神赋图》和《游春图》,实属珍贵,所以……”
阿雾听楚懋说一个藏品,就暗自在心里激动地念一个人名,“王珣”、“米癫”、“顾三绝”、“展子虔”,全都是令人倾倒膜拜的大家。
不过在楚懋“所以”地潇洒而去,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后,阿雾就只只剩下茶饭不思的相思了。
其实元刊《通鉴》对阿雾的吸引力也并没有那么大,她只是气不过楚懋推她出来挡剑,而他又不同意自己去看双鉴楼的收藏,所以才借机拿捏他带自己去双鉴楼的。哪知道,楚懋是个奸诈小人,不仅戏耍了她,还在她的眼前放了个吃不到嘴边却馋死个人的诱饵。
阿雾前世画乃一绝,于历代大事里独崇顾、展,而今生苦练书法,王珣、米巅俱是她崇钦之人。想当然耳,如今的双鉴楼在阿雾的心里,已经称得上是圣地了。
如不能去朝拜一番,阿雾觉得她约略会为“之消得衣带宽”的。
可恨的楚懋,阿雾刷刷地为楚懋又新添一笔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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