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琴起身福身道:“奶奶、姑姑说是,是我急躁了。天有些冷,我回去换了衣裳再来。”说罢,便转身向外走,走到廊下,从碧阑手上接过伞,就径直向后头阆苑去。
傅惊鸿从屋子里跑出,看她孤零零地走雪里,忙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伞替她撑着,“才从暖屋子里出来,要换什么衣裳叫丫头去拿就是了。”见她不转过头来,便步拦着她,再一看,竟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
碧阑、朱轩两个识趣地道:“先到老太太这院子后头到厅里避避雪,我们去拿姑娘要换衣裳来。”说罢,便领着他们去。
商琴原不要随着傅惊鸿去,后被他拉了两下,又怕叫人看笑话,便跟着去了。到了倒厅里,眼泪依旧停不住,等碧阑、朱轩两个出去了,便走到倒厅廊下,眼睛看向那风中飘着鹅毛大雪,哽咽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处境?我不言不笑,依旧少不得许多人来看学士夫人、嬉笑嘲讽,若是对你殷勤了,还叫我怎么活?那一天天迎来送往,要接下多少人?”
傅惊鸿忙拿了帕子去给她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旁人叫你做妾,你就甘心做妾人。早先冷冰冰,也是你自保法子。”
商琴避让开,只觉得那冰雪吹脸上冷得很,要廊下台阶上坐下,又被傅惊鸿拉起来,微微嘟着嘴忍住哭声,待气息平和了,才道:“多谢你先前惠顾,只是你与早先已然不同,为何还要娶我?”
傅惊鸿拉着她,听着外头呼呼风声,笑道:“你可知道,我前生梦想是给你赎身。”
商琴不觉又将傅惊鸿来回看了一遍,嗔道:“那么个冷冰冰人,又、又脏了,你稀罕她什么?”
傅惊鸿道:“我是个没什么眼界人,一直看都是歪瓜裂枣,或者比施佳年纪还大半老徐娘,好容易见到个大美女,价钱又公道,能一亲芳泽就跟做梦一样。看她冷冰冰,心里也受用得很,只觉得这才是正经贵不可攀、冰清玉洁。又看她对着我破衣裳那苦恼着要不要缝,又觉这女人憨傻得有趣。心里觉得学士、宰相家夫人大抵都是这么个木头模样,若弄回家,虽不能封侯拜相,但也能过一过学士、宰相瘾。”
商琴愁眉微微舒展,噗嗤一声笑了,“贱骨头,人家对你冷冷,你反而觉得那才叫好。”
“这就是与众不同。四分冷淡,四分呆傻,两分妩媚。”傅惊鸿见商琴终于能够不动怒地说起秦淮河上岁月,不由地松了口气。
商琴呆了一呆,问:“四分呆傻?”
傅惊鸿道:“你不知道?你可是有名呆夫人。”
商琴听他戏谑,便将方才他出言冒犯事忘了,跺脚道:“你才是呆相公!我哪里呆傻了?”说着,便要追着傅惊鸿打。
傅惊鸿看她追来,又见碧阑、朱轩过来,有意不肯叫两个丫头过来扫兴,便将商琴向没人地方去引,两人围着游廊打闹,不巧遇上出来衣商大姑。
商大姑横他们中间,看方才商琴伤心出去,此时又好了,便笑道:“琴儿做什么打人?”
商琴拉着商大姑道:“姑姑给评评理,方才我们说是瘦子好,还是胖子好。我说胖子好,惊鸿哥哥便说我俗不可耐,那脑满肠肥有什么好。”
傅惊鸿听商琴借着玩笑表白心意,心里又惊又喜,暗道她那么个人能说出这样表露心迹话,实难得,自己要不要也回一句他喜欢呆子?才张了嘴,便听商大姑道:“琴儿胡闹,你年纪小吵吵闹闹没人计较,你惊鸿哥哥忒大人了,这么着又跑又笑,叫人笑话。”
商琴抿着嘴笑,难得微微有些敞开心扉,便冲傅惊鸿一皱鼻子,拉着商大姑去寻商老太太。
傅惊鸿心说好一个偏心姑太太,她侄女胡闹就是天真烂漫,他略闹一闹,就是老不知羞。继而又想平清王给定下三月份婚期,暗道不依着办,不知又生出多少事,还是及早办了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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