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拉着谢琳琅进去,待轿子抬起,就打开包袱看包袱里布料,摩挲了两下,一脸市侩地撅着嘴,不知又算计什么。
谢琳琅很是佩服岳氏,岳氏上门一次,竟然就替那么多人做了事。拿手抓了抓因流汗发痒头发,心里矛盾着,若叫穆娘子、穆琳琅就这样回谢家,薛令、薛燕卿必要倒霉,穆家一众奴仆也要被发卖,到时不知她要被卖到哪里,若是回到秦淮河那火坑里……
谢琳琅犹犹豫豫,终不能拿定主意,等下了轿子,又想她庸人自扰了,以她能耐,哪里能坏了穆行、岳氏算计。
冷不丁地轿子一颠簸,谢琳琅险些滚出来,幸亏被岳氏拉住。
“叶经,怎么了?”岳氏摆出大家太太谱,坐轿子里不动身地问。
“婶子,外头一顶轿子横路上,不叫另一顶轿子过去。两边人骂起来了。”
岳氏嘴里骂道:“好狗不挡路,谁家……”没骂完,一撩开帘子瞅见一户是钟家人,忙闭了嘴,堆着笑出来,见整条路被钟家人拦着过不去,就指使叶经跟轿夫商量或绕路或只算一半银子给他们。
叶经跟轿夫说了两句,回头对岳氏道:“婶子,他们不肯绕路,也不肯少算银子。”
“那就等着呗,也叫你们大哥着急着急。”岳氏瞪了眼轿夫,拿了手小心地压着挎肩上包袱,站到路边梧桐树下伸着头看。
“不知天高地厚狗东西,私窠子养!竟然敢梁溪地面上跟我们钟家作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斤两!”钟家随从们狐假虎威地骂。
对面那边不知道是哪户人家人冷笑道:“癞蛤蟆坐井观天,当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了?我们杨家上头有人,跟谢家大爷常来往,是世交好友,不然怎会大老远过来看他?”
“胡嗪吧你,若是世交,为什么不京城来往,非要包了妓、女来等?还不是打算巴结谢大爷?”
……
听到妓、女二字,谢琳琅有些自厌自弃地低了头,脸上火辣辣疼,因想到她做过官妓,如今又有人家专门包了妓、女给她父亲,不由地隐隐作呕。
“婶子,这是怎么了?”叶经纳闷地问岳氏。
岳氏不咸不淡地说:“京城里谢家大爷要过来,这钟家就包下了两个会伺候人窑姐儿。谁知道,外县杨员外也有事求谢大爷,不明就里地也包下那两个。那窑姐儿收了两家银子,被剃了头发。这杨员外、钟员外,也结仇了。钟员外这是想将杨员外赶出梁溪呢。”
旁边看着人听了,就接着说:“这谢大爷可是早年离开苏州时候将苏州地皮都揭走三尺那家大爷?听说那次苏州出乱子,死了不少人。”
“……可不是么,谢家人多官多,上头才是真正有人。那乱子闹这么大,据说京里头连听都没听说过。”
“……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吗?”叶经插嘴了,讳莫如深地看向谢琳琅,原想成了薛令、薛燕卿心腹,将这二人所作所为告之谢家,然后依靠谢家这条康庄大道飞黄腾达,如今看来,谢家自己个都走到死胡同了。江南一代物产丰富,人才辈出,谢家京城名声大好,江南名声臭不可闻。眼下尚未风光,再过两年,没有薛燕卿,也会有个柳燕卿、梅燕卿将谢家置于死地。
书香门第……谢琳琅心里默默念着这四个字,脸上又火辣辣地疼,只是这会子不是自厌自弃,乃是为谢家感到羞耻,梁溪就苏州边上,旁地方大抵还有人提到谢家就满口称赞他家是诗书传家人家,到了梁溪这,若没个忌讳,十个里头也难找到一个称赞谢家。
“什么书香门第,不过说着好听罢了。没瞧见谢大爷要过来,一群苍蝇闻着臭气就追了过来。”有人人哼哼地说道。
谢琳琅、叶经听这人是苏州口音,料到这人曾谢家人手上吃过亏,心里就了然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员外也配往谢大爷跟前站?”
“你当人都跟你一样没个廉耻,当街就敢将那一寸玩意掏出来溺尿?”
……
叶经听大街上钟家、杨家两家骂得越发不堪,伸手捂住谢琳琅耳朵,对岳氏说道:“婶子,咱们回家去吧,绕路钱我给。”
岳氏瞥了眼那惫懒轿夫,冷笑道:“就这耗着,你能有几个钱?年纪轻轻,花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白了轿夫一眼,就继续看戏,又多嘴撩舌地跟旁边人说:“穆家员外也送了两个会唱曲丫头到林县令家呢。我看八成那两个丫头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跟着谢大爷进京了。”
贪财、好色……谢琳琅上辈子一直觉得自己无辜,此时脸上滚烫,心知自己明知道谢家是那样人家,还想回了谢家去,那自己再落到什么下场,都算不得无辜。那些孺慕之情,上辈子都慕过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自己比旁人都清楚。上辈子她是个小家碧玉,回了谢家都要处处被人嫌弃;如今不过是个丫头,想来她连谢家门都进不得。
一时间死了回家心,才刚为谢家感到羞愧低了头谢琳琅又站直了身子,瞥了眼旁边叶经,又想了下那据说起不了床薛燕卿,心道自己瞻前顾后、顾忌重重,不过是为了回谢家,如今她不想回去了,看他们能拿她怎么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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