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淳朴之人众多,谢琳琅原以为小乞丐这半大孩子抱着她去敲人家良家妇女门会没人搭理他们,谁知道可怜他们人多是,不过是口奶,那些村妇也不计较,大大咧咧地当着小乞丐面就拉开衣襟给她喂奶,没有奶,也给一碗米汤叫小乞丐喂她。
谢琳琅醒来后一直稀里糊涂,本以为小乞丐早晚会把自己养死,因此凡事都不肯想长远。万万没想到自己饿一顿饱一顿,竟然活下来了,原先寄希望于谢家人将她找回去,后头出了苏州地面,见自己回家无望,只能认命地跟着小乞丐。
忽地听到熟悉梁溪话,听到那鼋头渚上广福寺暮鼓声,埋藏谢琳琅脑海里多年记忆被翻出,谢琳琅呆呆地将过往一一回忆,越回忆,越坚定了上辈子跟薛燕卿同归于念头。
苏州出了乱子,多是像小乞丐这样人四处逃窜。因此,梁溪多了个说苏州话小乞丐,一点也没惹人主意;小乞丐抱着个妹妹,其他乞丐也让着他两分。
这小乞丐也是机灵人,为人勤,没两年,就讨得一对姓叶老两口欢心,成了这两口子养子,跟着这两口子过日子。
好景不长,小乞丐伺候了老两口中一个归西,就被那老两口子突然冒出来亲侄子撵了出去。
于是乎,已经四岁多谢琳琅,就跟着小乞丐又做回了乞丐。
四岁多谢琳琅因为心里明白这小乞丐不肯将她送回谢家,一是为了那什么状元算计,二是他是个乞丐,送去了谢家人也不会搭理,搭理了,这乞丐也会被“倒打一耙”丧命。因心里明白,于是等身子能自主之后就量不麻烦他;又因膈应着,跟小乞丐也不亲近,不乐意跟他多说话。
但是谢琳琅能够见到人里头,除了已经改名为叶经小乞丐,就只剩下那对年迈总是发愣老人,于是谢琳琅因为不常开口说话,就显得有些呆笨、口吃。
叶经也以为谢琳琅被自己给颠簸傻了,大抵是愧疚,又或是怕状元飞了,就时时刻刻将谢琳琅带身边。
一日,叶经又领着谢琳琅给一个媒婆劈柴,此时已经十四叶经又黑又瘦,看身量还像是十一二孩子。
“叶经,我替你打听好了,穆员外家想给他们家哥儿买两个小厮,他们家姐儿比你妹妹大一岁,也要买两个丫头。”那被叶经日日讨好媒婆嗑着瓜子靠着柴房门说话,嗑到一半,才想起将沾了手汗瓜子分给蹲她身边谢琳琅两粒。
谢琳琅接了瓜子就慢吞吞地咬着,此时身为一个乞丐妹妹,穿着一身不合身宽大衣裳,面黄肌瘦发如枯草,哪里敢去挑剔瓜子上手汗。
“婶子,那水我替你打了吧。”叶经不露声色,似乎有些为难,一边打水,一边故作迟疑,“小妹这么笨,只怕穆家不要吧。要是我一个人进去了,她怎么办?”
“哎,傻子,婶子也跟你认识一年多了,婶子不会替你照看小妹?再者说,人傻一点,会干活就够了。穆家娘子心善,肯定答应,前儿个穆娘子还领着他们家哥儿、姐儿去广福寺祈福给乞丐施舍馒头呢。”这乞丐卖身银子全归了她,媒婆自然乐意促成这事。
“……婶子,穆家姑娘好相处不?比妹妹大一岁,那……”
“糊涂东西,穆家姑娘四岁小女娃儿,有什么好不好相处?”
谢琳琅心头肉一跳,见这媒婆定然是看她面黄肌瘦,就误以为她年纪小,只是穆家怎会又冒出来一个四岁女娃?还有穆家娘子,穆娘子一个十分爱计较商家妇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去施舍馒头了?转而,又想自己一定要进穆家,一定要报仇雪恨!
“……要是穆家要我们兄妹两个,我们就去,要是只要一个,那不成。”叶经十分“爱惜”妹妹地深深看了眼谢琳琅。
谢琳琅嗑着瓜子手一顿,自从她出了一岁后,叶经大抵是觉得她开始记事了,就不再当着她面提什么状元、什么娘子话。虽是这样,但谢琳琅防范他心一点没少,她对叶经感情有些复杂,一边是人家这么小人将她从薛燕卿那火海里拉出来,又费心费力地将她拉扯大;一边是这人行径古怪,若是将她送回谢家,她也能跟父母早日团聚,心里总觉得这人干又是上辈子薛燕卿干事。
“成,肯定成。”媒婆高兴地拍手,手上瓜子壳碎屑飘落下来,迷了谢琳琅眼睛。
媒婆重打量叶经,心想那傻丫头就算是白送,只叶经一个也能卖个四两银子“你们先婶子这柴房里住着,等婶子去跟穆家娘子说了,穆娘子心善,一准答应。”
“多谢婶子,小妹,说多谢婶子。”叶经撅着嘴叫谢琳琅说话。
谢琳琅低着头,就似听不懂人话一样,用舌头卷嘴唇上瓜子壳。
媒婆瞅了谢琳琅一眼,笃定了要卖掉叶经,这跟着过去傻丫头一定不能要钱。
夜晚,这媒婆柴房里,叶经搂着谢琳琅,靠柴堆上想心思,许久,叹息一声,“小妹,你进去了要听话。”搂着谢琳琅手一紧,神色变幻莫测,许久志必得地轻笑一声。
谢琳琅不知道叶经心思,心里也盼着进入穆家,谢家跟薛家恩恩怨怨她都听说了,但是无数个夜晚思来想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该由她来承受那一切?
大抵是叶经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又配上了一个有些呆傻年幼妹妹,于是媒婆原说穆娘子一准答应,却还是去穆家连走了四五趟,才说动了穆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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