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渐渐开始松动,刀子朝着严方的右眼开始下落。
那一刻,严方脸上布满汗水泪水鼻涕,心中布满恐惧悔恨难过。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其实他曾经有过一个美满的家的,妻子虽不美,但勤劳忠贞,从不嫌弃家里穷,总是用温柔的眼神鼓励他,让他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和骄傲。后来他们生了个女儿,他已经很满意了,但妻子却一心想给他生个男孩子继承香火,所以带着女儿去寺庙里上香,结果遇上了匪徒。
他们侮辱了他的妻子,还抱走了他的女儿。
妻子蓬头垢面的回来,被他狠狠骂了一顿,结果隔天起来,就发现她上了吊。
锅里还热了饭,她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做这顿饭。他吃饱了,她才能放心上路。
以前他总嫌她丑,没文化,还被贼人侮辱过,污了他家的门楣,可现在他快死了,脑子里来来回回却只有她。
要是就这么死了,他哪有脸见她。
他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其实仔细想想,他不过是想要引人注目,从而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个乡野遗贤,证明她没有看走眼,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越走越偏……最后进了一个死胡同。
“阿兰……”严方喃喃念着妻子的名字,流着泪说,“我错了……我只是想证明……这世界是需要我的啊……”
下一刻,绳子脱落,刀子笔直朝严方刺来。
最后一枚铜板射了出去,弹在刀子上,将刀子弹得倒飞出去,刀尖没入墙壁内。
“看,你已经找到了活下来的意义了,不是吗?”男人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
严方慢慢睁开眼,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对面墙上的刀,再看看他,大喜大悲,生死一线,他如今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严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涩声问:“你……来找我的目的,是想让我悔过自新?”
“你本是个受害者。”男人微笑着问道,“想想你受辱的妻子,还有你下落不明的孩子,你本该是最了解受害者苦痛的人,为什么最后会帮凶手说话呢?我来这里,并不是想杀死你,只是想让你回忆起来……这份作为被害者的痛苦。”
“是吗……是吗……”严方精神恍惚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那把悬挂在房梁上的刀子没有杀死他,却一点一点的切开了他的心防。
“你落到现在这幅田地,是因为加害者。”男人的声音从兜帽底下飘来,非常缓慢悠长,就像纤细的蜘蛛丝,慢慢探进对方的身体里,不着痕迹的修改着对方的思想,“他们夺走了你的妻子,女儿,还有钱财朋友,你应该从他们身上讨回这一切。”
“我,我该怎么做呢?”严方迷茫的问道,“侮辱我妻子的那些匪徒早跑了,我根本找不到他们啊!就算找到,我也打不过他们……”
“找不到他们,就先从身边的人下手。”男人微笑道,“在你附近,难道就没有值得惩罚的加害者吗?特别是那种有钱无权的加害者……对付这种人,也用不着什么高超的武艺,你有笔,有嘴,擅长谣言,能煽动人心,拿出你对付受害者的那套手段来对付加害者吧……你会从他们身上得到封口费,也会从弱者身上得到感激,甚至能从旁人嘴里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声誉……”
严方的瞳孔开始剧烈收缩。
他看着那男人的嘴,看着那薄薄的嘴唇在他眼前开开合合,说出令人无法拒绝的话。
“去吧,严方。”他说,“去成为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严方为这句话心驰神往,以至于对方什么时候拔刀走人的,他都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如果不是地上床上散落的七枚铜板,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严方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慢慢爬起身来。
身上的绳子早就被那个男人砍断了,严方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顺手把绳子扯下来,往旁边一丢,然后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饥饿。
“先去面铺吃碗面,然后就开始吧。”严方心想,“我一定能成为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他推开门,朝面铺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要从谁开始下手,有钱无权的凶手,究竟谁最符合这个标准?
直到他在面铺门口,远远看见了唐娇和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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