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付大木并没有去大柳树乡,而是呆在了县城里最高档的石花大酒店。
石花大酒店名义上是别人开的,实际控制人是付家兄弟的老三,付三森。
这里专门给付大木预留了一个豪华套房。
平时他也很少在简陋的办公室办公,有事多半是通过电话发号施令,遇到重大事情才会召集像陶玉鸣、白存礼、薛金龙等心腹直接上套房来密谋。
面对楚天舒的到来,付大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马兴旺意外身亡之后,付大木主持着南岭县的全面工作,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南岭县的一把手,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楚天舒。
这一次,付大木比以往哪一次都更难堪。
败给前面几任书记,付大木的脸面上还好看一点,毕竟马兴旺等人都比他年纪大,资历比他深;而输给楚天舒,一个30岁不到的愣头青,一夜之间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付大木有脸面丢尽的感觉。
从组织原则来讲,付大木要向楚天舒汇报工作,按官场约定俗成的规则,还要处处讨好他,时时迎合他。
而且,这一切还要当着过去的那一大帮子老部下,这他妈的颜面何存啊。
见面那天的所作所为,不是他不给唐逸夫面子,而是在南岭县颐指气使惯了的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有人说,官场上绝大多数官员,把头上的乌纱帽看得比项上人头还重!
但是,付大木却认为,老子宁可把头上的乌纱帽扔了,也不会在楚天舒面前点头哈腰,除非把老子的头砍了!
挂了薛金龙的电话,付大木给陶玉鸣打了个电话,说:“老陶,过来,整酒。”
没几分钟,陶玉鸣开着局里的警车就来了。
薛金龙抱着嘟嘟叫的话筒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拨打了柳青烟的座机,把付大木的意思尽量委婉地说了出来。
柳青烟不悦地问道,薛主任,这话你不好说,我就好说吗?
薛金龙陪着笑脸说,小柳,帮帮忙,你比我会说话,肯定能转达好的。嘿嘿,要不大县长怎么会把你放在他的身边呢?
柳青烟懒得和他多啰嗦,“啪”地放下了话筒。
……
夜深了。
很静,静得出奇。
南岭县城里,除了石花大酒店还灯火璀璨之外,只有县委大院门前的街道上两排灰尘累累的路灯还在发出有气无力的光亮,其他的地方已没有了亮光,整个县城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声无息,让人感到憋闷。
在这黑暗和寂静里,好像埋藏着灾祸,又好像孕育着黎明和喧嚣。
在这天看似与以往相同的晚上,南岭县城里有不少人并不像夜色这般宁静安然。
一天的谈话和走访,令楚天舒倍感沮丧。
从县领导层到县直机关部门负责人,从机关一般干部到普通老百姓,连接近自己都不敢,更谈不上信任和支持自己,你楚天舒一个人就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颗钉呢?
但是,这并不等于一无所获,楚天舒通过彻夜的思考,终于重新确立了自己的工作思路。
在来南岭之前,楚天舒豪气冲天,暗暗下定决心首先要铲除以付大木兄弟为首的黑恶势力,进而带领全县人民发展经济,顺利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毫无疑问,这股黑恶势力让南岭县长期不得安宁,是造成南岭县一直落后的根本原因,他原以为,铲除这股势力深得人心,自然会得到广大干部群众的坚决支持和拥护,只要登高一呼,一定是应者如云。
但是,从谈话和走访中看得出来,这股势力盘踞南岭县多年,势力之大超出了想象,可以说控制着全县的各个方面,如果一开始就把矛头对准他们,缺乏相应的思想基础和群众基础,可能没等到你铲除掉他们,自己早就被他们“铲除”掉了。
因为他们会利用他们控制的权力,给你设置种种障碍,给你出没完没了的难题,让你到处碰壁,样样被动,既交待不了上边,又交待不了下边,最后只能一走了事。
因此,楚天舒决定调整思路,现在暂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不仅不碰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你信任他们,依靠他们,积攒力量,寻求支持,站稳脚跟,培植群众基础,掌握局势的主动权,创造铲除他们的条件。
经过仔细的分析,楚天舒发现,现在动摇自己在南岭县立足的根基并不是那股黑恶势力,而是他们造谣惑众在干部群众造成的思想混乱,这才是当前急需解决的主要矛盾。
转辗反侧,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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