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元秋还对深渊里那个最长最大的家伙满腹疑窦。
“还记得阴尘蟒么?”
释沣这样一句话,让詹元秋震惊地说:“前辈的意思是,这就是一条阴尘蟒?那种依附在不幸女子身上,一旦被惊醒,怨气冲天,可以毁去凡人数座城池的邪物?”
詹元秋当年听浣剑尊者说过,豫州那条阴尘蟒,原本该在佘云娘的下一世出现,正是它杀死了邢裂天,致使魔道势力元气大伤,坍塌成废墟的京城,更是导致人间王朝更替,天下大乱。
“难怪当年北玄派的仙人亲自下界,来杀它…”
“不,这一条不是阴尘蟒。”释沣缓缓地说,“修真界的记载,说阴尘蟒是烛龙后裔!”
詹元秋茫然望:“啊,似乎是这样,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很大问题,烛龙是杨心岳的伴生仙器,仙器能有后裔?黑渊谷主跟浣剑尊者听了是要揍人的!
“这里躺着的,应该就是烛龙的本体。”
陈禾没法想象它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仙器了,不过浣剑跟谷主也能化作黑龙金龙,没准兵器是他们的另外一种形态。
“烛龙神魂脱出,进入新生的仙界,随后历经波折…”
嗯,变成了一条鱼。
“这里源源不绝的冒着阴气,又在黄泉路旁边,所谓的烛龙后裔,其实是深渊下逐渐消融的阴影,残余的最后一丝意念所化。”
它们也能进入轮回,成为阴尘蟒。
古荒破碎后,阴尘蟒为了不让自己消亡,挣扎着依附上了怨恨而死的女子魂魄,因为如果它们不找到寄主,那么进入黄泉后,失去力量就很有可能被重新拉回深渊之中。
阴尘蟒是新生的生灵,又是过往残余的最后哀嚎,它们不记得族群为何诞生,也不记得为什么放弃肉身,只知道这些是为了“活下去”。
浮初小世界只留下不知起源何地的记载,称阴尘蟒为烛龙后裔。
“将这家伙,能唤醒杨心岳的宠物?”陈禾换了一个调侃的说辞。
释沣摇头:“带不走。”
这是地脉留存的祭品,是铸造三千世界的基石,谁要是动了,都会引起浮初小世界的彻底崩毁。
僵局一旦被打破,仙界与人间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走吧。”
挣脱深渊的束缚,对释沣陈禾来说不算难事,而这里又对死去的亡魂没有太多约束。
当那条庞大黝黑的阴影,慢慢消失在雾气的遮蔽里,陈禾感到水灵脉的悸动更加明显,神魂受到地脉的牵引,很快就要离开黄泉。
“元秋。”
“尊者。”詹元秋下意识的行礼,他很快回过神,歉然道:“释沣前辈说,尊者已是仙君,我还是改不过来。”
陈禾确实有些意外他的多礼。
詹元秋做散修,做浣剑的弟子,甚至做陈禾的属下,与他后来的生涯比起来,都算是比较短暂的时光。修士寿数千年,詹元秋当了几百年的修真界第一人,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何不同。有些正道宗派往往用境界定门下弟子的辈分,一旦境界攀升,师父变师兄的事情都有,这样的修士对别派道友,做什么都是看实力论交情,也造就了好脾气懂退让的金丹修士,晋升元婴后立刻斜着眼睛看人。
一旦境界跌落,他们无法抬头,很少有再爬得起来。
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人,哪怕只是一天,都会使这些修士染上浓墨重彩的痕迹。
詹元秋这样的,实在罕见。
陈禾觉得有点了解当年浣剑尊者不惜用一只螃蟹碰瓷,也要将人收下做徒弟的心态了,他笑了笑,抬手说:“不必如此,你已不再是我的属下。仙界诸事复杂,你师父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早些进轮回吧。”
詹元秋为难的说:“我倒是没什么因果可洗,但我师兄他——”
释沣奇怪地问:“你为何要等邢裂天?”
“哦,师尊当年嘱我照顾师兄。”詹元秋理所当然的说。
活着的时候管,死了之后照旧,等到下辈子,就没关系了,应允的承诺就是如此。
“师尊他放心不下,实话说我也觉得师兄他,咳!”
“……”
也许裂天尊者就是这样变笨的,常年不用动脑子。
“人间怎么样?”陈禾停步,他觉得自己需要问一问,好满足曾经属下的得意心情。
果然提到这个,詹元秋就变得高兴起来,他念念叨叨的说着东海梁燕阁将生意做到了中原各地,现在整个修真界都习惯买徒弟了,海市蜃楼也成了各大宗门时常光顾的地方。
没有提镇压了什么门派,也没说自己用了什么计谋,多么辛苦,詹元秋只说从西域到海外,有志拜师的散修,可以通过梁燕阁,换到需要的东西,也能知道不同宗派收徒的时间地点,到詹元秋死时,修真界已经两百年没发生过正道魔派的冲突了。
“我能有这番经历,修真界能有今日,都要多谢仙君当初的信重——”
地脉突然震动。
陈禾还想说什么,眼前景象急剧变化,浩瀚无尽的紫气狂涌过来,冲得他神魂恍惚,只下意识的抓住了师兄。
“尊者?”詹元秋一急,称呼又忘了。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已经传不过来。
陈禾头痛欲裂,他听到无数个声音,又是无数景象变幻不定。
“师,师兄?”
“撑住。”
神魂的扶持,格外有力,就像狂风骇浪里抓住了一根浮木。
可能没有用,但是抓住后陈禾的心神一下就定了。
浓厚的紫气将他们卷得严严实实,甚至挣脱不出,跟随地脉一同穿过黄泉,来到人间,掠过高峰,飞过河川,从地底深处到无边无际的汪洋。
陈禾耳边,忽然响起那条银鲤鱼惊异的叫声:
“你们带了什么,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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