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沣定睛一看,连锅里也不剩多少了,多年习惯发作,就跟南鸿子动起手来。
指掌翻覆间,寸寸不离手腕,灵巧霸道,如果换了凡人看,目光应接不暇外还以为这师徒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怎么招招狠得不留情。
只有离焰看了一会就失了兴趣。
无他,打半天双方都没挨着对方一下,离焰都想打哈欠了。
他被这个念头一震,这样随意轻松的举动,距离他十分遥远,好像当他站在赤风沙漠,遍寻不着释沣时,就已经消失了。
就算如今,在释沣面前,他还是很在意自己举止的。
这种小孩子般犯懒行径,实在有点……
那边师徒内讧也结束了,最终释沣抢回了那只碗,但南鸿子不客气的将整只锅端走了,还故意挥挥手:“快去喂小徒弟吧,他不在,你食不下咽,糟蹋这好东西!”
“遍地都是的草叶茎块,有什么稀奇?”
“这是仙界,懂不懂!”
南鸿子用筷子敲释沣手背:“贫道还以为飞升之后,就与这些东西无缘了呢!失而复得,不期而遇,人生大幸啊!”
离焰最近患上了一个毛病,总觉得南鸿子言外之意,句句指得是自己。
——可能是为释沣担心?
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的离焰,比“陈禾”更彪悍的将事情理解成了:南鸿子想要自己对释沣好点。
看释沣一眼。
离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在意释沣,到了克制性情的地步,唯恐不是魔修的释沣对他心生不满,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鸿子眼角一抽,他不是离焰在想什么,但还是觉得不太对。
释沣则是根本没想到,师弟眷恋的瞧着自己这不正常?
“原来师父有这些东西就满足了。”
“嗯?”南鸿子端着架子说,“徒弟,人要知足。”
“那边有只羊。”释沣一本正经的说。
南鸿子古怪的看释沣,这种程度也想他上当?他真的看上去那么傻吗?反了反了,这徒弟简直反了啊!
释沣不理睬他,走到离焰这边。
南鸿子忽然听到身后山壁上有动静。
“谁?”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仙人,寻了来?
大意了,煮食物香味毕竟有些招摇!
南鸿子一拂尘抽去,结果听得咩的一声,锅差点砸脚背上。
“……羊?”
释沣尽情欣赏了一番南鸿子的呆滞,才慢悠悠的说:“是山羊,跑得有点快,还是不要追了,师父要是在万瀑谷里走丢了怎么办?”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南鸿子已经没影了,就这样都没放下锅。
释沣摇摇头,转过头发现自己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煮得烂熟入味的茎块,还保持着原状,离焰纠结的垂眼看这块递到自己嘴边的食物。
“我已用过了。”释沣以为师弟是嫌弃这东西不好。
一股股奇异的香味,直往离焰鼻尖钻。
释沣看了看还剩大半碗的炖汤,想起碗半途曾被南鸿子夺去,还真说不好里面有没有多出点东西。
这种事南鸿子在凡间常做。
比如给徒弟的汤面里撒一大把干辣椒粉,若无其事的催促释沣快吃,而面摊外就是豪强大户的家丁,凶狠的寻找敢偷这珍贵海外香料的贼。
那时释沣年未弱冠,闻到味道猜出来,惊得不轻,唯恐师徒二人招惹上麻烦,赶紧消灭证据大口往下咽,冲得他满脸的泪。
好端端一个俊俏年轻人,边吃羊肉面边掉眼泪,哭得一塌糊涂,惹得摊主与食客纷纷侧目,南鸿子则老神在在,一副高人状的叹气:“这少年人是逃难的,贫道见其孤苦无依,怕是大半年没吃过油水了,各位乡亲见谅啊!”
然后就议论了一番,看长相也是好出身,真是可怜。
南鸿子信口开河的“可不,差点被人当做小媳妇卖到窑子里”——怎么胡说怎么来,反正徒弟眼泪止不住。
其他诸如黄莲粉,干贝末,盐,数不胜数。
释沣觉得南鸿子不至于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防患未然,他还是决定先尝一口试试,于是筷子收回。
离焰看着释沣张开嘴微微咬下一块食物的模样,喉结不由得滑动了一下,发出并不清晰的咽声。
这不是饿,然而这又是饿。
释沣不以为意的一笑,将剩下半块重新送到离焰唇边。
——他与师弟浓情厚意的时候,分吃东西算什么,再说师弟小时候也是他亲手喂的,虽然多数时候陈禾都乖乖的自己吃不用他费心。
全然没想到,离焰最开始的僵硬,正是因为要跟释沣分吃一碗。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更甚,连食物都成了半截。
离焰这一愣有点长久,忽然发现面前的筷子又收了回去,心底顿时涌现失落,一怒抬眼望去。
结果又是一惊,带着微微凉意与食物香味的唇覆压下去。
齿缝被撬开,半截香味四溢的茎块,落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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