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随着开启的门扉飘入房内。
冰冷的寒风涌进,仅有的暖意荡然无存——
陈禾悄无声息的站到了释沣身后,他靠着屏风,四面不挨墙也不近窗,任何想要偷袭或绑走他的人,都得过释沣这一关。
给了师弟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释沣不徐不疾的开口:“正月里没有不速之客,门既然开了,就请进罢。”
说来也奇,更多的雪花飘进来,迅速融化,瞬间弥漫出一层水雾。
等雾散开后,一个人影腰佩长剑,负手而立,轻轻踏进门槛。
浣剑尊者这次戴在脸上的是一个颇为喜庆的福娃娃面具,鼓鼓的腮帮子,眯眯眼,艳红的用色,衬着那一身连剑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漆黑长袍,诡异到了极点。
陈禾忍不住纳闷,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人,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是魔修呢?
就算是魔修,也没必要穿得这样符合身份……
敞开的门扉在浣剑尊者身后自动合上。
浣剑尊者矜傲的向释沣点点头,也不见外,直接就在案几前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了。黑袍下探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搭在深橙红的木椅扶手上,气势十足。
陈禾见过的大乘期修士很多,主要都在黑渊谷里。
不过真正有高深莫测形象——只有大雪山神师凉千山,眼前这位虽然看上去生人莫近,但有鉴于之前出现在窗户上的奇怪小人(没看过皮影戏),陈禾又摸不准了,他很担心这是师兄最近在外面抢势力惹上的魔道高手。
“莫老爷?”陈禾问。
“……”
饶是见多识广的释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师弟解说这个东村莫家是魔修,西村郑家是正道,一帮村民拗足劲就为了进城这个荒唐笑话。
“这位是浣剑尊者。”释沣说。
原来是修真集市上跟师兄抢大白菜的那位——噗,当然不是,这么多年了,陈禾抱着弓坐在山壁岩石后,足够他将那些原先就不多的珍贵回忆想无数遍。
释沣当初说去修真集市上买东西,只不过是个托词,其实是去浣剑尊者家里抢蜃珠了。
想到这里,陈禾不禁有些紧张,悄悄运用真元,却发现石中火像一滩散沙般瘫在他丹田内,拎都拎不起来。
释沣再次按住陈禾的手臂,摇摇头。
——浣剑尊者是魔道第一高手,换了之前的释沣,对这个头衔还不以为然,因为他见过所谓正道第一高手聚合派掌门,大乘后期的修为,法术玄妙,根基精深。释沣虽然比不上,但也不是拿他没办法。
另有海外散修,南疆不世出的高人,他们亦正亦邪,修为远远超过聚合派掌门。
但见到浣剑尊者后,释沣才真正感觉到,这个深居简出的古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魔道第一高手,最适合浣剑尊者的头衔应该是修真界第一人才对。
陈禾一见释沣这般谨慎,立刻明白眼前这位浣剑尊者,他师兄可能打不过。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放松了戒备,从释沣身后走出来,拎起空掉的茶壶,走出门招呼客栈小二重新送热茶上来。
由于浣剑尊者就坐在距离门边不远的地方,陈禾避免不了要从他身边经过,但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连释沣都感到紧张,陈禾却走得甚是从容。
最后,他甚至转身将门关上,随便释沣与浣剑尊者在里面谈什么。
房内的两人能清楚的用神识看到,陈禾真的下楼去了。
浣剑尊者干咳一声,打了个弹指。
原先被禁锢在客栈周围的傀儡纷纷活动起来——浣剑尊者来时,释沣恰好心烦意乱,浣剑修为又高,释沣竟没注意到自己驱使的傀儡出了岔子。
释沣意念一动,那些重获自由的傀儡,立刻换了位置去保护陈禾。
“多谢。”
“不必客气。”浣剑尊者面具后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却带上了一抹调侃,“嗯,很紧张?”
释沣不答,很快他发现浣剑尊者的后一句话更不好接。
“宝剑赠英雄,明珠赠给谁?”浣剑尊者曼声问。
——对跑到家里抢万年蜃珠的家伙,必须要像严冬般残酷。
“宝物总得在适合的人手里,才有意义,好比尊者这柄剑。”释沣淡淡说。
“也算有理,明珠不提,说说小界碎片的事罢。”浣剑尊者往椅背上一靠。
他的皮影戏当然不是白演的,他为何而来,来做什么,都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作为魔道第一高手,现在只需要摆出高傲冷漠的姿态就够了。
“我一掌击破小界碎片的事?不过是以讹传讹,尊者连这样的谣言也信?”释沣也重新坐回桌前,一边拈起杯盏看花纹,一边好整以暇的回答。
“我相信秦蒙对我的忠心。”
浣剑尊者指的是豫州府的秦都尉。
释沣眼皮一跳:“秦都尉连筑基期都没有,尊者用人,真是不拘一格。”
“好说。”
凡是夸奖,浣剑尊者照单全收。
“……”释沣不想去计较这位魔道第一高手的脸皮,他只能换了一个说法,“连筑基期都没有的秦都尉,在今日寅时离开西城十三坊废墟,此刻天光未暗,这短短数个时辰的工夫,消息就自豫州传到京城,尊者又亲身赶来了?”
想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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