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个月过去。
豫州城外聚集的难民早已散去,朝廷征召他们去修筑河堤,虽辛苦却能混上一口饭吃,等到来年春天,还能获得朝廷发放的粮种重归故里。
北风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
雪小得就像被一阵风吹过的棉絮,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了。
陈禾索性连油纸伞都没带,学着街上行人筒起袖子,竖起毛领,连脸都遮住了一半。
购买年货的街市里人挤人,摩肩擦踵,许多人连毡帽都脱了,正一头大汗的跟小贩争价,各种浊气扑面而来,若有修真者在此,怕是当场就要皱眉离开。
陈禾全不在乎的跟着人流前行,被提着活鸡的大叔撞到时,还会感兴趣的看一眼那只鸡。大公鸡神气活现,如果不是嘴被捆着,猛的一下就能啄出。
生机旺盛,散尽而衰。
这只鸡看来不是被买去打鸣的,而是要宰了吃。
陈禾耸耸肩,又被人潮挤到一处卖鱼的摊位前,饶有兴趣的蹲在旁边看看这条,又望望那只。
跟他蹲一起的是两个穿旧棉衣的小孩,都睁着兴奋的大眼睛。
卖鱼的汉子忙活半天一看,呵,这哪来的后生,穿得也不像没吃过鱼,敢情这是没见过活鱼?他新鲜的货色都被大户人家的仆人收走了,忽悠一下,没准这五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后生会傻乎乎把剩下的鱼连桶一起买了呢!
“看看,最好的黄河鲤鱼!年年有余,就是不吃,买回家也是好兆头!”
胡说,这鱼不是黄河捞上来的,而且根本活不到下午。
陈禾拍拍袖子,若无其事的走了。
待转到另一条街上,浑浊气息一淡,各种年画金箔纸与烟火鞭炮堆叠在一起,另有画糖人与卖年糕吃食的,满街跑的都是小孩,有两三个撞到陈禾脚上,他也不在乎。
历世间百态,观万灵之气,都是对北玄派功法晋境的好办法。
陈禾对伪装成乞丐讨生活没半点兴趣,逛逛街还是挺不错的,而且他今天出来,有重要的事。
师兄今天早晨就出门了,说要隐匿身份,去河洛派的修真集市买东西。
那里鱼龙混杂,高手众多,就不带他一起去,可能得三天才回来。释沣临走时让陈禾上街玩,又暗中嘱咐傀儡们暗中保护。
陈禾抓着师兄给五两银子发呆。
他来豫州这么久,出去逛逛,也就揣十几个铜板。
这年景,二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用上半年,陈禾忽然获得这么一笔巨款有些愣神,然后就奔出去准备给师兄买东西做年礼。
等到真正逛到街上——
茶庄门口瞅瞅,摇头。明年春后就有新茶了,豫州也不产茶,普通人能买得到的自然也是普通货。
字画对联?还是算了吧,那笔字连自己都瞧不上。
古董店?这个可以连门都不用进!
陈禾边走边愁。
街道上熙熙攘攘,一个拿着龟甲的道士埋头往前冲,恰好与走神的陈禾撞个正着!
多年练气修武,陈禾有足够的时间躲避偏让,可他随即感觉到这个小道士身上那股蓬勃的生气,与常人截然不同。
修真者!!
陈禾立刻停住动作,低头哎呦一声,装成体质虚弱的公子哥被撞到旁边。
原以为这修真者如此行色匆匆,不是被追杀,就是急于赶路,根本不会搭理凡人。没想到那道士收住脚步,过来相扶,还一叠声的道歉:
“实在对不住,贫道赶着去收妖,人命关头!”
陈禾眼皮抽抽,这种解释还不如没有,凡人还不把这家伙当疯子看?
想到这里陈禾装模作样的一惊,推开道士跳到旁边:“你,你该去看大夫了!这天日昭昭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怪,子不语怪力乱神!”
“是骗子!”旁边一个咬着糖葫芦的小孩清脆喊,“大哥哥,我爹说,上门说家里有妖气,走路上说别人有血光之灾的和尚道士都是骗子!”
“……”
呵呵,盛世太平,民风真是太好了!
陈禾汗颜,偷偷摸摸的准备趁乱脱身,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仗义执言”的小娃娃,但那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道士气息中正平和,不是魔修,没危险。
“误会!贫道只是不慎撞到这位公子…”
道士转身看到还没来得及跑的陈禾,目光落到陈禾侧脸上,眼睛蓦然瞪得溜圆。
“是你——”
这一声喊气壮山河,半条街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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