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悯达不可一世,眉目端肃;朱沢微五官阴柔,眉间一点朱砂;朱南羡剑眉星眸,英姿勃发;朱觅萧白肤秀目,眼中却带有一丝轻慢。
但到底是皇子龙孙,四人一同走来,气度煌煌,仿佛这天地之间只能容得下他们一般。
奉天殿殿前内侍与虎贲卫侍卫长同时高唱道:“跪——”
一时间奉天殿延至墀台,数百人齐齐跪地。
四人来到殿前,一名内侍从殿内退出来道:“禀四位殿下,陛下还在问左都御史与沈尚书的话,请殿下们稍后片刻。”
朱悯达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内侍跪下磕了个头,弯着腰退回进奉天殿去。
朱觅萧“哎”了一声道:“十三皇兄,皇弟我真是好妒忌你呀,你说从小到大咱们这么些兄弟,有摩擦是常有的事,互相打一架斗斗嘴便也算了,怎么每回轮到你身上,父皇就这么上心呢?”
朱悯达斜乜他一眼,轻蔑道:“你既从小妒忌十三,怎未见得你跟他学半点好?”
朱觅萧“啧啧”两声:“学甚么?胸无城府,还是直来直去?没办法,皇弟头上可没一个太子哥哥镇场子,凡事得靠自己呀。”说着又无不惋惜地看着朱沢微:“七皇兄,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生要招惹十三哥,你莫不是忘了,这么多年父皇哪回不是最偏宠他?真真令人因妒生恨。”
朱沢微与朱悯达一样,都当朱觅萧是个蠢货。
他淡淡道:“因妒生恨是你的事。”看了朱南羡一眼,温声道:“十三,自你从西北回来,为兄还未好好为你接风尘。小时候,大家兄弟不也走得十分近,而今长大各自就藩,要是因生疏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朱南羡只道:“七哥说笑了。”
朱沢微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微微一笑,负手步到奉天殿另一旁,对殿门前跪着的人道:“你叫苏晋?”
苏晋称是。
朱沢微又道:“你抬起脸来,让本王看看。”
苏晋沉默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
“是清致端秀。”朱沢微似乎颇意外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着朱南羡道:“十三,当年你那顿血淋淋鞭子就是为他挨的?”说着温和一笑:“既这样,不如就由本王做主,回头跟曾友谅打个招呼,把他派给你做个侍读如何?”
朱南羡一愣,不由看向苏晋,见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却在目光对上的一刻,将眸子垂了下去。
朱南羡刚想说甚么,奉天殿的内侍出来通禀道:“四位殿下,陛下有请。”
朱悯达当先抬步迈进了奉天殿,朱南羡跟在朱沢微身后,路过苏晋跟前,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目不斜视地步入了殿内。
内侍这才又道:“京师衙门的苏知事?陛下也命你进去。”
苏晋五年前也进过奉天殿。
那是她殿试与唱胪之时。
时隔经年,再入奉天殿内,左手边立着天子皇孙,右手边站着高官权臣,上首的帝王虽已年迈,但一双凤目不怒自威,堂堂天子之仪令人不敢直视。
她自深殿上拜下,听得殿上那人道:“你就是苏晋?”
苏晋道:“回陛下,微臣是。”
景元帝道:“听小沈卿之言,当日正是你听见吏部的人要加害老十三?”
苏晋道:“回避下,正是。当日微臣躲在草垛子里,亲耳听到侍卫说,他们是奉了吏部那位大人的命,要刺杀十三殿下。”
景元帝道:“你到马府去做甚么?”
苏晋道:“为查故旧失踪案,微臣的一位故旧乃今科贡士,日前莫名失踪,微臣查到与寻月楼的老鸨有关,而此人被马府收作妾,于是趁着月宴,去查问下落。”
景元帝道:“沈卿,可有此人供词?”
沈拓当下呈上一份奏疏,一边回道:“禀陛下,供词都在这本奏疏里。确如苏知事所言,这名叫作晁清的贡士,与寻月楼故去的头牌宁嫣儿一起听到马少卿,陆员外与一名吏部大臣交涉,事关仕子闹事一案。之后,马少卿声称晁清听到了不该听的,要对他下手。”
景元帝道:“这么说,这晁清才是关键的证人了。他人呢?”
沈拓迟疑道:“回陛下,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景元帝将奏折扔到地上,斥道:“你们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
右手边的臣子顿时跪了一地。
景元帝这才悠悠道:“罢了,不见就不见了,沈卿,柳卿,你二人再着人去查,看看可还有人听到这几人究竟如何谋划了仕子闹事,还有,吏部的那人究竟是谁。”他说着一顿,又问,“曾卿,你怎么看?”
曾友谅跪行着排众而出,深深伏地一拜:“禀陛下,臣虽不知吏部中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谋划了闹事一案,但想必此人必定与谋害十三殿下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是臣管教无方,待臣回去后仔细查过给陛下一个交代。”他一顿,又道,“不过陛下,仕子闹事一案是小,但十三殿下被诱赴马府之局,险些丧命,残害皇子等同谋逆,不得不细查啊。”
曾友谅明知此案的关键得从晁清入手,却又将圣上的视线转到马府局的诱因之上。
好一招以退为进,声东击西。
果然,景元帝的目光落在朱南羡身上,问道:“十三,你当日为何要赴马府之局?”一顿,寒声道:“朕倒是听人说,你仿佛是为这名苏姓知事而去的?”
朱南羡微一沉然,道:“回父皇的话,是。”
话音落,满堂哗然。
景元帝右手一拍龙椅,斥道:“不知轻重!来人——”
未等他说完,朱南羡忽然直直跪下,郑重道:“父皇,但儿臣这么做,更是为了大皇兄与七皇兄。”
朱南羡从来胸无城府。
所以此言一出,朱悯达一怔,朱沢微一凝,朱觅萧一惊,柳朝明顿了顿,了然地看了沈奚一眼,沈奚无辜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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